盛棠从屋顶下来时,看到顾均庭在院子外面接电话,她进了厨房,外婆指了指餐厅,对盛棠说,“给你做了白切鸡。”
盛棠扭头就冲去了餐厅。
然后就传来她和盛佳洛抢鸡腿的吵闹声。
战况激烈,顾均庭回来的时候,他俩还在围着餐桌你追我赶。
他没进去,就站在院子里,隔着玻璃看她。
外婆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里边盛着一只鸡腿,她递到顾均庭面前,笑容温和。
顾均庭双手接过来,看眼里边还在抢一只鸡腿的两个人,笑了笑。
外婆也看着里边,她对顾均庭说,“我们家宝宝,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我们疼她惯了,她怎么样我们都是喜欢的。”
说着,外婆又看向顾均庭,“还希望你多担待她一些。”
顾均庭沉默看着盛棠,外婆没有等他回答,转身又去了厨房。
顾均庭进了餐厅,把外婆给的鸡腿递到盛棠面前。
盛棠没接,她瞥一眼,说,“外婆给你的。”
她也没再继续和盛佳洛抢,但最后吃饭的时候,两只鸡腿都到了她碗里。
盛棠全吃了。
不吃才傻。
就是吃撑了,晚饭后她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顾均庭坐在客厅沙发,长腿上摊开放着一本老相册。
盛佳洛熟络的坐在他身旁,指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姐夫你看,盛家宝这时候胖的和个球一样!”
顾均庭看着照片笑,他就是那个时候遇见盛棠的。
胖呼呼,软软的,很可爱。
盛棠冲上去,一把抢过相册,环视了一圈之后,踮着脚将相册放在了书架的最顶层。
回头的时候,盛佳洛正在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她。
“姐夫,她在质疑你的身高啊。”
盛佳洛不忘挑事。
盛棠一愣,立刻又踮着脚把相册捞下来,揣进怀里,并狠狠瞪了盛佳洛一眼。
盛佳洛:“呵呵。”
外婆掀开了盖在钢琴上面的花绒布,打开琴盖,朝盛棠招手,“宝宝,给外婆弹琴。”
盛棠应着,抱着相册过去,放在钢琴上面,在琴凳坐下,侧头看坐在一侧的外婆,“外婆,想听哪一首?”
外婆微微笑了笑,盛棠点点头,双手放在琴键上,一边弹一边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小时候,外公经常把她抱在膝上,给外婆弹唱这首歌。
外公年轻时去交流学习,他自学的俄文,可以做一些简单的翻译工作,也是因为这样才认识的外婆。
他会拉手风琴,也会弹钢琴,会唱俄文歌。
盛棠一直认为自己的音乐天赋来自于外公,因为爸妈都是五音不全,盛伽麒也是。
她大学时选修了俄文,她一直在语言上很有天赋。
就是考试有点儿问题。
外婆静静坐着,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睛始终看着盛棠,但又好像不是。
她的神思飘了很远,远到了几十年前。
从那时候,她的眼睛里,心里,就已经满满当当的装下了一个人。
几十年如一日,始终只有一个人。
即便他已经不在了。
外婆睡得早,临睡前她去楼上收拾了房间,换了新的床褥。
盛棠等外婆睡了,也回了自己房间。
顾均庭在她隔壁,盛佳洛睡在对面盛伽麒的房间。
盛棠戴着耳机趴在床上看动画片,看到困了,就关了手机睡觉。
有些意外的是,没听到顾均庭房间里发出一点儿声响。
她以为顾均庭已经睡了,其实他一直在等她睡着。
夜深人静,山里的夜色笼罩着一层薄雾,弥漫着清冷的潮意。
不时会有远处公路上传来的车声,夹杂着村子里的狗吠,间或有山间的鸟鸣。
顾均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出了院子,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影像是融进了夜色。
公路上的路灯闪了几下,地上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停在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车灯亮起来。
顾均庭上了副驾驶座,肖镭一边打火,一边打了个哈欠,“六哥,您再不出来,我就要睡着了。”
顾均庭没理他,他就继续说,“您叫我停这么远,我都怕您找不着我。”
“查到什么?”顾均庭直接问。
肖镭无语,这是拿他当生产队的驴使唤呢!
一会儿查消息,一会儿当司机,三头六臂也忙活不过来吧!
“啥也没查到。”肖镭说。
顾均庭觑他一眼,肖镭立刻解释,“六哥,不是我不中用,你给时间太紧不说,盛小姐家这个姑奶奶,她真有点儿悬乎,我找了一圈人,给的资料那都不带重样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档案加密,能调出来的都是烟雾弹。”
顾均庭点了根烟,降下一半车窗,山间的冷风随着疾驰的车子灌进来。
“说点有用的。”
肖镭一边开车,一边朝着副驾驶座前的储物格扬扬下巴,“找到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
顾均庭拉开储物格,拿出个文件夹,里面一沓不重样的资料,最上面一张照片,肖镭扫描之后用了最好的相纸打印出来的。
清晰度拉高,顾均庭借着车窗外错落的路灯看了一眼,蓦地,漆黑的眸中透出几分意外。
盛棠的床头柜上摆着她和姑姑的合影,顾均庭是见过的。
但这张照片,让他心里的疑影渐渐显形。
合上文件夹放回去,顾均庭将手里的烟按灭在车里的烟灰缸。
“继续查。”
肖镭嘴上应着,心里凄苦。
这不是在把他当生产队的驴使,这是在把他当特务使。
越野车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开,夜色愈发浓黑,寂寥的路灯静静投下一小片一小片的光影,有轻薄的雾气萦绕,时而掠过不知名的夜间出没的飞禽的影子,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车子开了将近半小时,缓缓减速,驶进了一处山庄,高耸的院墙隔出了两个世界,黑色的铁栅栏大门滑动打开,在寂静的深夜,那种金属摩擦的声响突兀又怪异。
车灯晃过,开进山庄。
铁栅栏大门又关上,保安亭的人晃了晃灯,在门外扫视一圈,灯光掠过道旁的一块青石,上面圆润的隶书刻着两个字。
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