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执拗顿时叫顾均庭心里涌起不受控制的躁。
“明天。”
他极力压下那种情绪。
“现在。”
她好像打定了主意,非要和他对着干。
她看向他,眼圈泛红,眼睛里却写满了坚定,她对他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
“盛棠。”
他冷冷的注视她,声音里全是戾色。
可她并不怕他了。
她说,“两个问题,我都想好了。”
“第一个,我不想要你的喜欢,因为不值得,为了得到你那一点点的喜欢,却要我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这种喜欢,我不要。”
“第二个,既然你的喜欢我不稀罕,你给的任何身份,我都不想要。”
“我只要从前的生活,没有你,没有你们顾家,没有超出我认知的意外事件。”
顾均庭静静地看她,眸光晦暗不明。
但他没有打断她。
盛棠也打算一吐为快。
她很冷静。
甚至称得上冷漠。
“我会忘掉,现在的你,从前的你,我都会忘掉。”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但我会。”
她是决然的。
顾均庭不该是她的全部。
她有家人,有朋友,她不能无缘无故的失踪。
并且,盛伽麒在等她一个确定的消息,那样他才能安心完成接下来的比赛。
爸妈也在等,等她的解释。
沈言在为她承担着一切,因为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沈言那里。
如果她继续失踪,沈言要为她承担一切后果。
最要紧的,她不想继续错下去。
顾均庭本就不属于她。
又或者说,不属于她一个人。
他所说的,喜欢她,就和她喜欢那整面墙一样大的玻璃展示柜里的手办一样。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盛棠离开了房间,脚步声和行李箱的底轮滚过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远。
顾均庭坐在沙发上,姿态颓懒。
他猝然笑了声。
眸光却暗到了极致。
紧绷的下颔,眉宇间寒霜冷冽。
盛棠下了楼,正在餐厅摆饭的婉姨听到声响,快步过来,看见盛棠手里拉着她自己的行李箱,问她,“棠棠,要走吗?”
语气是有点儿惊惶的,好像是因为她的照顾不周,所以才导致盛棠只住了不满一日,就要匆匆离开。
盛棠点了下头,但又不忍心看婉姨面有自责的样子。
她握住婉姨的手,微笑同她说,“婉姨,我从国外回来,没有回家,我爸妈会担心的。”
“谢谢您的招待,但我要先回去了。”
婉姨喜欢盛棠的真诚。
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每一句都很认真,耐心,乖巧,语调温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又不刻意的逢迎讨好。
她的父母把她教育的很好,她又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孩。
婉姨喜欢盛棠,觉得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好。
所以婉姨挽留她,“吃过晚饭再走吧?叫阿振送你,天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大约是下意识的反应,盛棠扭头往楼梯上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和她的心一样的空。
但又是她的期望。
她不能再见他,哪怕再多看一眼,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围墙就会轰然倒塌。
“不用了婉姨,”盛棠收回视线,笑意淡淡的,“我叫的车到了,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没再继续逗留。
婉姨送她出了门,却没有继续往前送。
盛棠走出一段距离后转身朝婉姨挥了挥手。
婉姨折返了回去,想要上楼去找顾均庭。
她心里气愤又无奈。
但她走到楼梯前还是停住了脚步,又转而往门口走,远远看见盛棠已经出了别墅大门。
婉姨叹口气,想打电话给肖镭时,瞥见顾均庭下了楼。
盛棠并没有打到车。
手机上的叫车程序一直停留在等车页面上,这里全是一幢幢豪华大别墅,宽阔的路边种着高大的梧桐,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一样。
盛棠打开地图看了一下,翻出沈言的电话,还没拨出去,身后闪过一道车灯的强光。
她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路灯下,顾均庭那辆扎眼的古思特飞驰而来,在她身边停下。
盛棠站在原地没动。
顾均庭下了车,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将路灯的光遮住。
盛棠不由往后退。
他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进去,随后将她的行李箱一并放上了车。
顾均庭上车的时候,看见她乖乖坐在那里,双腿并拢,两只手交叠放在腿上,低垂着脑袋。
看着顺从,实则是另一种反抗。
她一向在他面前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外漏,总是安安静静,疏离的,淡淡的。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顾均庭倾身过去,盛棠往后挪了挪,背贴着座椅,偏头看向车窗外。
原本他只是想给她系安全带,可看到她这躲避的反应,立时念头就转变了。
大手按在她的发顶,强迫着她转回来。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交错着,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盛棠眸光闪了闪,睫羽垂下,悄悄地往椅背上贴的更紧。
她害怕和他这么近距离的对视,自己会陷在他一双迷惑人心的眼睛里,明知危险,但控制不住的融进去。
盛棠心想顾均庭上辈子应该是只狐狸,会妖术的那种。
自小时候匆匆那一面,他就给她施了妖术,迷惑了她的心窍,叫她十七年神志不清。
“饿吗?”
顾均庭忽然问她。
但不等她反应,他又说,“带你吃饭。”
不是询问她的语气,只是在通知她。
说完,他拉过安全带,帮她系好,并且,恶意的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将她的头发都揉乱了。
盛棠十分气恼,闷不作声整理头发,看都不想看他。
顾均庭好像一下子又心情转好了,不像刚刚把她塞上车时表情那么冷,周身的气场都是凛冽寒气。
他发动车子之前打了个电话,余光瞥到还在气鼓鼓整理自己头发的盛棠,勾了勾唇。
电话接通,不等那边出声,他说,“送个外卖,地址发你。”
盛棠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边又说了什么,顾均庭只说了句,“随便。”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车开到半路,盛棠一直安安静静地。
她不知道顾均庭要带她去哪儿。
她也做不了主。
倏然她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她又不欠他什么。
气闷的想,若是在旧社会,顾均庭就是个土匪,凶狠残暴,无法无天,蛮不讲理,无耻好色,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这样的词,她想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