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侧间,锁上房门,焰灵姬喝了点小酒,躺在榻上,毫无睡意。
从驱尸魔送来的情报看,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往后她就是罗槎的人了,就是拿不住之前和他提过的交易,他到底还认不认。
邀月亭,罗槎果然在洞房,不过星璇似乎不着急,依照惯例吐槽:“你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如此不讲江湖道义,真的妥当吗?”
罗槎不屑道:“什么叫江湖道义?我的老师没教过,我也没学过,我打架只有一个原则,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那你的名声就不要了?”
“呵呵,活着的人才有名声,哪怕这名声不好听,死人要那么好名声干嘛?”
“你果然是一点都没变。”
“我又不是猴子,不会变。”
同一时间,在翡翠山庄,流沙众人再次造访,带着厚礼,满满的诚意。
双方虚情假意对酒当歌,笑里藏刀棉里藏针,寒暄了一晚上,突然就莫名其妙沉默起来,气氛诡异。
翡翠虎知道这几人来者不善,韩非也知道翡翠虎知道,但谁也不着急。
如果把韩非和翡翠虎的心眼加起来,至少打烂三个算盘都数不清。
这时一个侍女走进来,朝翡翠虎曲膝施礼道:“恭喜主人,您赢了,两人只过了一招,罗掌柜就一剑刺穿了楚龙的咽喉,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翡翠虎脸上先是掠过一抹诧异,而后又剧烈颤抖着大肚子笑道:“罗槎,好个罗刹索命剑剑封喉,妙极,妙极,九公子,这场赌局看来是徐某赢了。”
有赌局自然少不了赌注,紫女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百枚金币,扔在桌上,然后杀气腾腾瞪着韩非。
从卧龙客栈出来时,韩非就舔着脸叫她带上一百金,说有用,还以为他准备做什么大事呢,万万想不到是这么用。
张良卫庄二人听完侍女的报告不禁傻了眼,面面相觑,韩非更是连酒都不喝了,呆若木鸡。
他们倒不是认为楚龙比罗槎强,但九义会是流沙引入南阳的新势力,楚龙在九义会属于名列前茅的一流高手,关于他的实力,流沙比谁都清楚,再怎么不济,他也不可能在一招之内就被罗槎一剑封喉,这简直是滑稽之谈。
另外让他们困惑不解的是,九义会被流沙收编,在江湖中算是人尽皆知了,罗槎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真把楚龙杀了。
当得知楚龙要挑战罗槎时,流沙还专门开过会,得出的结论是:楚龙就算不敌,应该也能自保,退一万步讲,目前流沙跟四海商行有商业合作,罗槎应该不至于下死手。
谁曾想,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罗掌柜的心狠手辣和卑鄙无耻。
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千古第一谋士的少年张子房人微言轻,忍不住弱弱地问了句:“你刚才说,仅仅……一招?楚龙就败了?”
那侍女道:“严格来说,连一招都没有,楚龙大侠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罗掌柜一剑毙命了。”
流沙众人眼睛瞪得更大,就连卫庄都差点失态,灰白的眸子惊疑不定,满脸不可思议,凭心而论,就算是他出手,也不可能一剑就能斩杀楚龙。
“罗槎……出动了多少人?”卫庄忽然问道。
众人立刻来了精神,心想这事肯定有蹊跷,说不定那个卑鄙小人又以多欺少了。
那侍女道:“就他一人,一人一剑,没有别人。”
众人再次傻眼。
翡翠虎也不笑了,也颇感好奇道:“咦,他这次是一人应战?没有找帮手?”
侍女摇头,补充道:“奴婢没有亲眼看见,听他们说,罗槎确实是独自应战,不过也有人说,他胜之不武。”
翡翠虎眼睛一亮,表情阴险道:“哦?既然是一对一,公平对决,又何来胜之不武一说?”
侍女道:“因为动手之前,楚龙大侠正在与罗掌柜说话,具体说什么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话只说到一半,还没说完呢,罗掌柜就突然拔剑,发出闪电一击,打了楚龙大侠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招架,就死了。”
流沙众人彻底破防,早就知道他卑鄙,想不到还是低估他了。
翡翠虎再次轰然大笑,笑出了眼泪,晃着脸上的肥肉道:“哈哈哈妙,太妙了,不愧是罗掌柜,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流沙等人脸色铁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明天有人说翡翠虎跟罗槎拜了把子,他们绝不会怀疑。
韩非默默饮下一杯酒,楚龙固然可惜,但兵不厌诈,他自己发的挑战书,也怨不得谁。
翡翠虎命人收走紫女那一百金,心情舒畅,满面春风。
韩非出神地玩弄着掌中的杯子,终于切入了正题道:“既然胜负已定,我愿赌服输,今夜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徐老板可否卖我一个小小的人情。”
翡翠虎早料到流沙兴师动众前来,绝不可能是为了跟自己喝酒,提高了警惕道:“公子言重,您的人情,谁敢不卖,有事不妨直说,只要我徐老虎力所能及,一定赴汤蹈火。”
“相信徐老板对我国的灾情之严峻,也很清楚,众所周知,在过去几个月,你大量收购粮食,现在恐怕囤了不少货?非恳请徐老板怜悯韩国百姓,慷慨解囊。”
韩非这一席话每个字都如千斤重,若不是走投无路,他绝不可能前来求这个奸商。
他也不怕翡翠虎不答应,只要他敢说不答应,那就鱼死网破。
毕竟翡翠山庄后山里私藏的军粮,已经足以治翡翠虎死罪。
然而翡翠虎并不知道自己私藏军粮的事会走漏了消息,他更是死都想不到这个消息会是罗槎告诉韩非的。
翡翠虎一脸为难道:“原来公子是希望徐某捐粮?这不对啊,我听闻九公子不久前才从魏国购回大量粮食,而且已经发下去赈灾了,凭九公子的能力,这种小事,还需要我翡翠山庄帮忙?”
“灾情……严重,远超我的想象,那一批粮食……根本不够,所以还请徐老板能够慷慨解囊,我韩非,会记下你这个人情。”韩非暗暗握紧拳头,怒不可遏,言语上却不得不对翡翠虎恭敬有加。
原本韩非已经打定主意将翡翠虎拘捕入狱,只要坐实了他的罪名,再抄了他的家,赈灾粮款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人算不如天算,地方官府居然敢公然贪污,从魏国带回的二千斛赈灾粮,粗略估计,真正用在实事上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这是他事前没有想到的。
更棘手的是,韩非身为司寇,若公然逮捕翡翠虎,免不了要按章程办事,朝廷里那么多双眼睛正等着他露出把柄,从立案到审查再到结案,少则三两个月,多则半年,等抄了翡翠虎的家时,不知已经死多少人了。
灾情肆虐,已经刻不容缓,韩非始终不忍心拿千万子民的性命来给翡翠虎陪葬。
翡翠虎站了起来,装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颇感为难道:“九公子体恤饥民百姓,徐某万分钦佩,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略尽绵薄之力,但公子应该也知道,其实翡翠山庄收购粮食,乃军方授权,咱购的其实是军粮,如今,西方秦军虎视眈眈,北方赵国与秦军又在兵戎相见,万一赵国兵败,秦军士气大涨,若从西北两路夹击我韩国,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翡翠虎长长叹了口气,又道:“所以徐某肩上挑的担子,也不比九公子轻呐,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能保障军方的粮草储备……”
韩非已忍无可忍,打断道:“即便是军方征粮,也用不了这么多吧?你都已经把整个韩国的粮食都收购了。”
翡翠虎斜眼看着韩非,耷拉着脸道:“公子并非军方之人,如何知道用不了这么多?翡翠山庄每一笔入库的粮草,都有账可查,九公子若信不过徐某,一查便知。”
像翡翠虎这种老狐狸,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所谓的账本,无非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合法工具,看不看都罢。
韩非也沉下脸色道:“如此说来,徐老板是不肯帮我这个忙了?”
“呵呵!”翡翠虎又变了个表情,憨态可掬,“九公子消消气,虽然军粮在下不敢捐,但私底下,我翡翠山庄也囤了些日常开销,这部分,还是可以捐一点的。”
韩非大喜道:“此话当真?徐老板能捐多少?”
翡翠虎把盆子那么大的脸凑到韩非面前,一字字道:“徐某愿意捐出……一斛粮食,以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