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娇一把扯开压在胡大丫身上的王金龙,将胡大丫的衣服拢起来,愤怒得手直抖。
要是在城里,十几岁的小姑娘会穿着布拉吉,喝着汽水看电影,但看看胡大丫,吃不饱穿不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因为什么?就因为重男轻女吗!
家里突然闯进来人,王老太先是一愣,转而怒不可遏,扬起的巴掌,直接冲着宋娇娇如花似玉的小脸打去,指甲又黑又长,带着黑泥,简直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突然,空气中传来王金龙天崩地裂的惨叫。
“啊!奶!救我!我疼死了!”
王老太停下动作,回头一看,目眦欲裂。
陆悍荇捏住王金龙肥硕的胳膊,就跟拎小鸡崽一样轻松,稍微动两下手指头,就让王金龙哀嚎不止,他凶悍的眼神,大有一种,只要她敢动宋娇娇一根手指头,他就能掰断王金龙胳膊的狠劲。
王老太一拍大腿,张嘴就嚎:“来人啊,救命啊,有强盗要杀人了!”
见她又要来撒泼打滚那一套,陆悍荇手上用了几分力气,王金龙直接疼的翻白眼,他沉沉地看向王老太,“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王老太被拿住了命脉,急的直跺脚,“能能能!你快放开我金孙,哎呦!心疼死我了哟!”
宋娇娇给了陆悍荇一个赞赏的眼神,冲王老太冷嗤一声,“王金龙是你的眼珠子,胡大丫却被你往死里打,同样是你的孙辈,你也狠得下心区别对待!”
王老太脸上闪过一丝被顶撞的愠怒:“她怎么配跟我金孙比!赔钱货!丫头片子!早晚得嫁到别人家去!”
宋娇娇真想问王老太一句,那你也是女的,你也是赔钱货咯?可是她知道,对王老太这种深受封建思想压迫的老毒物而言,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们只会把她们遭受到的苦与难,变成束缚下一代的枷锁。
所以她换一种方式,盯着王老太,语气幽幽地说:“你知不知道,随意殴打未成年,大丫完全可以去县妇联告你,你会被挂牌子!抹黑脸!当众游街!挨批斗!成为全县的反面典型!”
她每说一句话,王老太就抖一抖,到最后,嚣张的气焰一熄,整个人都矮了一大截。
王老太连县城都没去过,从小到大生活在村子里,小时候跟着父辈给地主干活,动辄挨一顿毒打,连饭都吃不上,可那么厉害的地主,到头来还不是被斗倒了,被压在戏台上挨批斗,像是死狗一样,再无翻身之日。所以在她的意识里,挨批斗是天大的事。
“你少吓唬人!我教训自己的闺女、外甥女,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宋娇娇看出她色厉内荏,语气越发森森,“现在已经不兴老一套了,你看看咱村,当官的女的也有不少,因为啥?因为领导人提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全国妇女解放运动开展的如火如荼,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投入到国家的建设当中,你再这样随意打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胡大丫被母亲王夏荷死死搂在怀里,身上哪哪都疼,母亲呜呜咽咽心疼的哭声十几年如一日,明明已经挨过许多打,早已经习惯,可突然有那么一刻,周遭的所有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宋娇娇明亮清丽的声音。
猝不及防,又好似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会遇到宋娇娇,再带给她这些新的思想。
她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与震撼,她没有上过一天学,只知道埋头苦干,无知愚昧的思维,突然被敲出一条裂缝。
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番话,母亲总是告诉她忍忍,再忍忍,等她以后嫁了人就会好了……可嫁了人之后,真的会好吗?
她睁开被打的肿起来的眼皮,忍不住朝宋娇娇望了过去。
阳光下,宋娇娇皮肤白到透明,过分出挑的脸,萦绕着一圈洁白的光晕,充满一种剔透圣洁的美感,美好的不像话。
宋娇娇察觉到注视,朝胡大丫看了过去,温柔地笑笑,传递善意。
表嫂是除了娘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对她笑,还给她东西吃的人。
这一刻,胡大丫突然产生了莫大的勇气,挣脱开王夏荷温暖却沉重的怀抱,不顾她祈求的目光,大声地喊出了这么多年来第一句反抗:“我没偷你的钱!糖葫芦是表嫂送给我吃的!”
她紧紧地攥着那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那双向来呆滞的眼睛,迸射出惊人的光亮。
王老太被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气得直哆嗦,这赔钱货凶狠的眼神,跟狼崽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跳起来狠狠咬她一口,都是宋娇娇这个烂货撺掇的,要不然一向跟哑巴一样的胡大丫,怎么突然不傻了,还敢顶撞她,“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
王金龙抱住王老太的腿,不乐意地哭闹,“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我不管!我就要!奶!我要!”
王老太顿时顾不上别的了,哄完了大孙子,嗔怒地瞪了宋娇娇一眼,“你说说你,有好吃的,直接给金龙吃不就行了,上头裹着这么多白糖,大丫这个赔钱货配吃吗?”
宋娇娇看着王金龙肥硕的身板,跟条蛆一样,黏在王老太身上扭来扭去,胖脸肿的像个发面馒头,都快看不见眼了,一个堪比胡大丫两个粗,都好几岁了,还只会跟奶奶哭闹要东西,算是被养废了。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怪不得后来王金龙十来岁就因为犯罪,被抓了起来。
她蹲下,直视着王金龙的眼睛:“你想不想吃绿豆糕,麦乳精,桃酥,水果糖呀?”
王金龙馋的哈喇子流一地,疯狂点头。
宋娇娇倏地扯出一抹笑,“我有,可我不给你,谁让你欺负平安跟大丫呢,你奶奶最疼你了,她枕头底下有的是钱,想吃就让你奶给你买呗。”
王金龙要气疯了,啊啊啊的尖叫起来,“奶,我要吃我要吃,你给我去买。”
王老太头一次感到大孙子这么难缠,头疼的不行之际,老王头跟儿子儿媳妇,下工回来了。
老王头听到吵闹声,威严的脸一板,“干什么!干什么!哭哭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