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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一年(2)(1 / 1)


苏绵绵被锁在别墅半年。

谢与淮给了她一张没有额度的黑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不用为了硕士毕业的论文忙的焦头烂额,不用为了金钱忍气吞声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不用因为职场的勾心斗角厌恶世界。

她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钱多的花都花不完的米线虫生活。

没有电子设备,没有纸质书籍,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那一张小小的床,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与社会脱节的人,彻底沦为了供男人泄欲、给男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充气娃娃。

换做是任何一个被操蛋的生活压的喘不过气的普通人,纵然枕边人是曾经霸凌过自己的施暴者,也愿意这样心衣食无忧、糊里糊涂的过下去。

相比于金钱,理想和自由根本不值一提。

苏绵绵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与大多数人相比,她也算是过上了豪门富太太的生活。

没有婆媳关系,没有规矩压制,只是失去了自由和接触外界社会的渠道而已。

有时候,谢与淮也会想要带她出去亦或是去看看已经完工的“伊伊游乐园”。

她不想去,或者说,她不想和谢与淮一起出去。

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她是想要有自己的选择权的。

偶尔,谢与淮也会带她出席盛大的晚会。

聚光灯对准谢与淮,她成为了每一个成功男人的“美人背景板”。

苏绵绵常常会坐在吊椅上俯瞰着花园里的花。

看它们花开花落,从极致的绚烂美好到最后的枯萎凋零,碾落成泥。

从六月的夏天,到十二月的冬天,一切又被冬雪掩埋。

今年的十二月,下了场大雪。

她每天都看到,苏曼在晚上六点的时候会拄着拐杖在花园的门口坐着。

苏曼以为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嫁给了青春时代最想嫁的人后,成了没有归期的成鸟。

奶奶在等她回家。

实际上,她被锁在楼上,只能隔着一扇狭窄的落地窗看着奶奶的一举一动。

十二月的天,冷的说话就呼出白气。

她每周得到谢与淮的准允可以去见奶奶一次。

只有这一天,绵绵才会尽可能的让自己开心一些。

她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没有办法和许秀清她们联系,甚至连给即将参加奥运会的杨照加油打气都做不到。

绵绵时常会想,或许,她的人生真的就要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吧。

被困在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办法爬出深渊。

隆冬,冬季最冷。

苏绵绵像往常一样在落地窗旁边看日出日落。

黑夜漫漫,但太阳会照常升起,给死气沉沉的枯寂带来了一丝生机。白昼明媚,夕阳也会有落下去的时候,带来望不到头的黑夜。

花园里的花都枯了,白茫茫一片中唯有红梅点缀。

下午六点,苏曼没有出现在花园。

苏绵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她却感受不到分毫的温暖,宛若置身冰窖。

斜阳的微光落在她的身上,雪白的手腕被光笼罩着。

她握不住,抓了个空。

晚上十点,谢与淮的车出现在视野中。

她第一次对男人的归家有了期待,焦急地守在门口。

脚步声靠近,门推开。

男人疲倦的容颜映入眼帘,黑眸里满是红血丝。

“绵......”

“奶奶呢?我今天怎么没看到奶奶?”

绵绵抓着男人的袖子,神色焦急。

谢与淮顿了半晌,黑瞳微颤。

苏绵绵倒退,踉跄半步。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情绪理智,声音温和:“这是什么意思?谢与淮,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你,把奶奶藏起来了吗?奶奶,她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碍不到你什么事的。”

软绵绵的哭腔,近乎哽咽。

谢与淮张开双臂,搂住女人的肩膀。

他将全部力气倚在瘦弱的肩膀上,黑眸里的担忧在看到束缚住手腕的金链子后才稍稍缓解。

“绵绵,奶奶生病住院了。等她情况好转一些,我带你去看她。”

男人抱得很紧,很紧,带着揉入骨血的气力。

苏绵绵眼角滑落一滴泪珠,她毫不犹豫地将浴室里抠出来的瓷砖刺入谢与淮的肩膀。

锋利的一角深深扎入血肉,破碎的瓷片四溅。

“谢与淮你放开我!”

她用力地推拒着,反被男人拥地更紧。

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滴一滴滑落,绝望的悲泣哀鸣:“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好,我每天看着奶奶在这里散步、逛花园。谢与淮,你在骗我,你把奶奶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把奶奶还给我。我做了你的妻子,成为了你的金丝雀,也没有再逃跑,你为什么要把奶奶藏起来?”

“绵绵,你听我说,奶奶得了胰腺癌,晚期。医生说,需要保守治疗一段时间。”

苏绵绵僵住,手中的碎瓷片掉落在地。

胰,腺,癌。

她当然知道胰腺癌是什么。

胰腺癌被称为“万癌之王”,一旦罹患胰腺癌就非常凶险。胰腺癌之所以会被称为万癌之王,是因为胰腺的位置比较特殊。平时生活中一些简单的体检,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胰腺部位有癌变的现象,胰腺癌早期患者必须专门去医院做专门的胰腺癌筛查检查,才有可能会发现胰腺癌的蛛丝马迹,一旦到了胰胰腺癌期,预后情况非常差,胰腺癌晚期病人的五年生存率大约是在0.1%左右,并且胰腺癌早期症状并不明显,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比较容易被人们忽视。

更为可怕的是,胰腺癌是一种恶性程度很高,诊断和治疗都很困难的消化道恶性肿瘤。首发症状就是疼痛,到了晚期以后疼痛会剧烈加重。而胰腺癌一旦步入晚期,便再也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绵绵出奇地平静,轻微挣脱谢与淮的怀抱。

她凝着他的眼睛,问:“什么时候诊断的?”

“今天上午。”

谢与淮说的很认真,还带着一丝怜惜。

苏绵绵心颤不止,垂落的手都跟着一起颤抖。

她不相信,又继续问:“怎么发现的?”

“奶奶晕倒了,被送去就医。医生说,胰腺癌属于恶性肿瘤,生长巨大的过程中会引起营养不良、消瘦、恶病质,严重的还会引起重度贫血。某些胰腺癌晚期的患者还会出现代谢性疾病,导致代谢性脑病。奶奶,这些症状,都有。”

谢与淮说的很慢。

肩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害怕到极点。

苏曼的去世会给绵绵带来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他根本不敢想象。

目前看来,绵绵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苏绵绵擦干了泪水,进了衣帽间。

金链子拴着她的四肢发出“铮铮”的声响。

她声音平静:“带我去看看奶奶可以吗?最起码在这个时候,让我尽一份作为孙女的孝心。”

苏绵绵换了身淡粉色的袄子,又涂了个口红,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血。

衣帽间外是长久的沉默。

绵绵出了衣帽间,找了个纱布和镊子给谢与淮清理伤口。

她极尽温柔:“我不会跑不见的,奶奶还在病着,我能逃到哪里去?还要劳烦你帮忙找医生给奶奶治病。”

谢与淮凝着清冷的侧脸,终于缓缓出声:“好。”

夜色晕染,像是粘稠的泥沼,把人包裹在里面,连正常的呼吸都没有办法进行。

迈巴赫开的很快。

晚上的街道没有什么车辆,路灯明亮,夜晚准备去蹦迪的男男女女们在路上有说有笑。

苏绵绵看着别人的喜悦,倚靠在背椅上。

她闭眼,双手发凉。

大手包裹住她,传来阵阵暖意。

“绵绵,我在这里。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绵绵睁眼,谢与淮眼里的希冀和企盼不似作假,甚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车还在朝着医院的方向开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直到了医院,苏绵绵整个人还在恍惚中。

她被牵着,引上了医院六层的VIP病房。

危重症室门口围满了医生和护士。

年轻的医生跟在年长的医生后面,拿着个小板板时不时地记录着。护士进进出出,每次进出拿的都是不同的药。

绵绵顿住步子,不敢再走了。

她第一次多么希望谢与淮是在骗她。

谢与淮骗了她那么多次,为什么唯独这一次却是真的?

医院的摆钟滴答滴答作响,她被引领着,走到了病房门口。

病房里的老人,瘦骨嶙峋。

是那种可以清晰看到骨头形状的瘦,瘦的让人胆战心惊。

老人的头发被剃光了,半倚靠在白色的病床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

苏绵绵踉跄后退。

她不敢置信地捂嘴,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只要梦醒了,奶奶就不会躺在那张床上。

她轻摇头,喃喃自语:“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奶奶之前情况明明还很好的。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和我说,想仁川了,想带我回仁川煎糖饼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苍白的手狠狠地掐住手腕的软肉。

疼痛蔓延,留下红印。

苏绵绵再抬头。

病房里的老人还是病恹恹的,像是能量被吸食殆尽的枯槁。

她脚发软,身子重重跌了下去。

大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病房门口的橡胶椅子上。

“绵绵,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资源给奶奶治病的。没事的,都会好的。医生说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奶奶治病的。今天美美睡一觉,说不定等明天你醒了,奶奶就好了。”

苏绵绵拼命点头,牵强扯出笑:“你说得对,等到了明天,奶奶就好了。奶奶舍不得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奶奶,不会离开我的,她舍不得把我一个人丢下来,扔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面。”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全是哭腔。

她眼里带着泪,脸上挂着笑。

一群医学大拿围在病房门口商讨了良久。

终于,他们抱着小本本朝着两人走来。

“谢先生,苏曼女士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只能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救治,但是救治结果是什么样子,我们也不能做保证。胰腺癌,完全治愈的病例,真的是太少太少了,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几个。”

苏绵绵说不出话,谢与淮点头应着:“我们知道了。”

“我们还想多嘴提一句,苏曼女士的黄疸情况很严重,整个皮肤都是黄的,眼睛也有点泛黄,头发掉了大半。为什么之前不带病人来医院看看呢?”

苏绵绵猛地抬头。

医生的话语震耳欲聋,久久盘旋在耳边。

奶奶皮肤泛黄,她只以为是老年人衰老的迹象。

头发掉了大半,苏曼从未提及过。

偶尔,她也会关注到苏曼的头发比以往要稀疏了些。

可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症状竟然与癌症相连。

就像现在的她,因为冬天衣服的臃肿看不出苏曼身体的瘦弱,还以为奶奶住进了别墅就真的过上了好日子。

她痛苦到窒息,强烈的绝望包裹着她。

苏绵绵近乎自虐地问:“早点来看,会有治愈的可能吗?”

“虽然那个时候救治的几率也不大,但存活的时间可以稍微长一点。发展到这个程度,病人的身体已经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了。癌性疼痛是很可怕的。你们也不必太自责,老人身体不舒服了总是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不敢麻烦年轻人。真等到痛得不行的时候,一来医院就直接查出来癌症了。”

“谢谢医生。”

“你们进去看看病人吧。”

浩浩荡荡一群医生离开,苏绵绵步伐不稳,被谢与淮搀扶着进了病房。

老人闭着眼,在听到脚步声后,微睁开双眼。

空洞的眼神木然,她手背上满是针眼。

“是绵绵她丈夫吗?”

“奶奶,是我。”

谢与淮应声,握住了老人抬起的手。

“不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绵绵。她在上学,每天很忙,不要让她因为我难过。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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