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许压制住双手的颤抖,此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太过虚弱还是愤怒正在耗尽最后一点精神力。
觥筹交错之间,一个身形高大带着礼帽的男人悄然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使其更加靠近台上的亲王一点,不同于其他人刻意控制的紧张,他肌肉紧绷保持着警惕。
宋知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男人似有所觉,压下帽檐往宋知许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之间,火花一触即发,那人显然怔了一下,靠着人群的遮拦开始撤退。
宋知许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但是过高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向他人求助,孤身追了出去。
上位的亲王看了一眼离席的宋知许,对他离开自己视线的举动感到有些焦躁,但也并未说什么。
那人的速度不快,明明身形轻快却好像故意引人上钩一般,总保持在目光可视的最远的距离。
月光之下,两道影子闪动,不多时就来到了后院,常绿的乔木将庭院包围起来,中心的一方池水闪现出银白色的光辉。
刚刚的人已经消失了。
树林中没有漏出哪怕一点风吹草动,被戏耍的屈辱再一次将人包裹,宋知许攥紧了拳头,会议还在继续,他不能离席太久。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不甘心地环视一周,终究还是没能将人找出来。
“咕噜咕噜。”
刚转身准备回去,背后的水面传来一点响动。
找到你了。
宋知许迅速靠近水面将手伸向尚未平息的水面中央,还没来得及得意,原以为会落下的手掌处突兀地结出一面镜子来,胸口的红色宝石光辉闪动,下一刻人就消失在现实中。
藏匿在森林深处的男人摘下帽子,象征生命的绿色眼睛中满是慌乱。
四下无人,男人快速从树上跳了下来,将手也贴近了水面的位置,却无事发生。
*
玫瑰花包围的城堡,大门打开,除却城堡,四面都好似看不到尽头。
宋知许看着这莫名奇妙的地方,心里却并不觉得不安或者是排斥。
隐隐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里是安全的。
宋知许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出去了,只能凭着直觉走进了城堡。
晕眩的感觉在走近之后加重了一点,红宝石胸针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光芒逐渐变得耀眼,宋知许却顾不上这些,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往一个地方走去,好像寻找到归宿的旅人一般,最终在顶楼的一扇门前停下来。
门扉之后,血族之王静卧在棺材内部,白色的蔷薇铺就棺材底部,那些保持柔软和生命力的花朵代替丝绸使其安眠。
安尔切斯特伯爵沉默地走上台阶,随后躺进了那一片白色的蔷薇中。
馆内空间并不充裕,只够十指相扣交叠地依偎在一起。
宋知许闭上了那一双本就不清明的双眸,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像是进入了梦乡。
血色的宝石诡异的红光几乎要充满整个房间,像是在冲破某种封印,却在长久的闪烁下缺少了一点动力。
红色的血液自少年的胸口渗出,被一滴不剩地吸收进宝石之中,宋知许不安的皱了一下眉,却被梦魇住无法动弹,最终在血液即将耗尽时终于传出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轻响。
宝石变成无数光点状的东西争先恐后的进入到沉睡的王的身体里,银白色的长睫颤动,显然是要醒来的征兆。
主殿内,占卜中央,原本属于血族之王的命星从黯淡无光到光芒万丈,在场的所有贵族都不可思议地揉了两下自己的眼睛。
亲王起身离席,留下的血族议论纷纷,只有一个当场白了脸色,借口出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血族之王醒了,要回去早做计划。
谢尔曼伯爵难得正经一会,也没注意自己带过来的女伴在看到占卜结果的那一刻离场了。
她正是此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在玛丽任务失败之后,由她和伊莱重新潜入谢尔曼的府邸之中,自己被谢尔曼伯爵相中,借此机会将伊莱等人带了进来。
只是......伊莱人呢?
今天的情况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差的,血族亲王回来,原本的王也从沉睡中醒来,几乎是覆灭性的打击,时间不等人,她也相信伊莱的实力能够全身而退,带着剩下的两名成员离开了。
另一边,亲王重新来到水池旁,由于内部能量的剧烈波动,结界碎裂过一个瞬间,他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代表王已经完全恢复,能够控制自身的力量。
不同于其他的血族的欢欣鼓舞,作为最希望自己弟弟醒来的人之一,他在那一刻最先的感觉竟然是防备。
吸血鬼的灵魂不入轮回,全靠血液将其束缚住,自赛因沉睡,他就将几乎全部的血液放在了弟弟的身体里,只为给他醒来的机会,然而寻访多年,任然没有办法能让他醒来。
百年过去,他的命星日渐消沉,即将泯灭,所以他将血取回。
相比苟活百年的弟弟,他柔弱娇贵的爱人更需要他的血。
亲王压下那一点心慌,重新进入到结界之中。
一切都和最开始来的时候一样,诡异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结界对他们兄弟二人并没有限制作用,也就是说只要赛因醒过来,就能够立刻出来,或者是回到现实当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可怕。
*
“又见面了。”沉睡的青年彻底苏醒,血红色的眼睛望向紧贴在胸口处的少年缓缓开了口。
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像是尘封了多年的古老乐器带给人的感觉。
少年没有回应,两人的状态被调换,沉睡的人变成了宋知许。
这位王在沉睡的时候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些外界发生的变化,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年之前,血猎用一种献祭生命的秘术将他的血液封印起来,根据等价交换原则,他的灵魂能够暂居在身体里,拥有微弱的苏醒机会。
眼前的小血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他的血液,并且为了满足他苏醒的能量要求被强行汲取了生命力。
赛因没有犹豫,锋利的指甲尖端划破手臂,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流淌,另一只手抬起少年的后脑勺,将手臂放在他的嘴唇之上。
一点一滴的血液顺着唇缝流淌进体内,到达某一个限度的时候,少年的眼角忽然滚落下一滴泪水。
“你做了什么。”
亲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丝带被撤下,露出的一张华美的脸因为红色的眼睛比作为管家时多出几分邪魅,纵使是再迟钝,宋知许也能知道亲王大人脑子犯病给他当了好多年管家的事。
只是此刻双目紧闭,确是不得而知了。
牵挂的爱人虚弱地倒在刚醒来的弟弟怀里引发的猜测让瑟西亚想立刻送这个该死的亲兄弟归西。
察觉到多年未见的兄长一来就要杀了自己的样子,赛因虽然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但是还是回了一句:“我在救他。”
事情有点复杂,直到少年的情况稳定下来,赛因才收回了手交代起大概的经过。
瑟西亚除却先入为主的杀意,看清楚赛因正在给宋知许喂血的时候也恢复了一点理智,起码没有身边充满小型风暴了。
亲王走上前伸手将少年抱离了狭小的棺材,赛因一时不察怀里的小血族已经没了,脸色有点不爽。
“把他还给我。”赛因并未坐起身,仰视着一旁的亲王,虽然高度有差距但是气势确是旗鼓相当。
瑟西亚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你还是很令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