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柳清，是我当年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三年前，那时她刚上高一，而我，刚好是他的班主任。
起初，我并未觉得这个女生有什么特别之处，她长相虽然不错，成绩也确实很好，但她似乎话很少。
她总是穿着一身校服，尽管原本就是白色的校服已经被反复洗的有些微微泛黄。
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女生跟她走的亲近。
她似乎并没有朋友。
就连课间休息时间她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座位。
那段时间，基本上我都没有怎么留意过这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
就这样一直到了高一上学期的最后一个月。
那段时间，因为临近放假，我的确也相对于往日来说会比较忙，基本上天天晚上都得八九点钟才离开学校。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临走之前，都会发现教室的灯始终都还亮着。
是有人忘记关灯了吗？我当时这样想。
于是，我便过去关灯。紧接着，我便看到了她。
她始终还是像白天一样，一个人默默的复习着功课。
可是现在已经是八九点钟了，她……难道没有自己的课余时间吗？
我很好奇，于是便走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
那也是我第一次主动跟她打招呼，看她的反应，似乎还吓了她一跳。
于是，那天晚上，出于对这个女生的好奇，我跟她聊了很久。
原来，她的家庭非常困难，她的父母在她幼年时就早早的过世了，她一直都是她的爷爷抚养长大。而她的爷爷身患残疾，平常也只能依靠务农为生，微薄的收入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二人的生活。
平时在学校里，一些同学也会嘲笑她的穿着，嘲笑她的家庭背景，甚至一些男生还会在她的课本上面涂鸦。这就导致了白天她大多数时间里都很难安安静静的学习，不离开座位也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在她离开的时候，在她的课本上面乱画。
所以，她才会在晚上等其他同学都放学了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在教室里，复习着白天的功课。
尽管如此，在聊天过程中，我却丝毫没有听出她的一点抱怨，她的心态似乎非常好，她似乎并不介意同学们对她的“恶作剧”，也似乎并不在意她那贫苦艰难的原生家庭。
相反，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庭的命运，所以，她才非常努力的学习，她希望可以通过知识，来改善她自己和她家人的生活。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从那晚之后，我对她的印象彻底改观。
平常她遇到不懂的问题我会亲自主动去教，而她的悟性也很高，学什么都学的很快。
班级内的其他同学，在看到我对她的态度之后，也慢慢的没人再去招惹她了。
不出所料，不久后的那次期末考试，她考了全校第一。
甚至在我们当时的全市，都能排到前三。
她很开心，她觉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也很开心，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也知道，我们当班主任的都是跟班走的，接下来的那两年的时间里，她始终都是我最看好的学生，而她也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每次考试基本上都能独占鳌头。
我也相信，照这样下去，她以后将会考上一个顶尖的大学，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获得一份高薪的收入。
直到最后，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事态在发展。
她或许也真的可以靠她自己，改变她原生家庭的命运。
就这样，两年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她就来到了高三，临近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
距离她考上理想大学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有一天，她突然兴高采烈的找到了我，说她谈了一个男朋友。
而她的那个男朋友我也知道，也是当时那一届高三的学生，不过在我的印象里，那个男生一直都是游手好闲，打架惹事的那一类人，实在不是一个理想的谈对象的人选。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反倒一直替那个男生说话，说那个男生对她很好，也非常非常的照顾她。
见劝阻没用，我便只能提醒她谈恋爱归谈恋爱，但是一定不要耽误了接下来的学习，毕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高考了，那可是你近三年努力的全部见证。
她笑着跟我保证绝对不会后，便蹦蹦跶跶的跑出了我的办公室。
她看起来很开心，或许那个男生也确实对她很好吧。
第二天一早，在早自习的时候，我发现了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她之前从来都不会迟到的。
或许是一时睡过了吧？我这样跟自己解释道。
然而，一整天过去了，她都没有来。
紧接着又是一天过去了，我却依旧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一股深深的不安笼罩在了我的心里。
刚准备开车去她家看看，一阵敲门声便从我的办公室门上响了起来。
我疑惑的打开了门，却看到了满脸淤青的她。
她颤抖着身体，双眼泛红，两只眼睛也在有意无意的躲闪，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
她说，她是过来跟我告别的。
我一脸的疑惑不解，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却死死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随后便跑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追了出去，但是却没有再看到她的身影。
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来上过课。
后来，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蜚语，说她之所以没来上学，是因为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她被她的男朋友伙同了几个狐朋狗友一块玷污了。
听到这个传言，震惊之余，我还隐隐的有些难受，难道她上次跟我说的告别……
不对……不对！传言毕竟是传言，我怎么能当真呢？
一定是假的，对，一定是假的……
我那时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没过多久，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便步态蹒跚的来到了我们学校，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向我们质问她现在在哪里。
我那时才顿感事情不妙，便连忙的报了警。
后来，警察在她每次回家必经之地的一处水塘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由于当时正值夏天，再加上湖水的浸泡，那具尸体已经高度的腐烂，面目全非，整张脸上的五官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不过那身白的泛黄的校服，还是让我猜到了她的身份。
后来，警方通过刑侦检测手段，也进一步的确定了那具尸体的身份。
是她，柳清。
那一刻，传言似乎也已经被证实了。
于是，我便将我所知道的那些传言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警方。
很快，警方便倾巢出动，然而，就当他们还没到学校的时候，那个男生就因畏罪，从我们学校跳楼自杀了。
而她，终究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高考，她原本可以有一个非常美好的未来的……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
…………
故事说完，王明再次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烟点燃，狠狠地吸上了一口，他那双无比浑浊的眼睛，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已泛红了起来。
“她……也真的挺可怜的……”
听完「无脸女」的故事后，薛木缓缓的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
“柳清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可以依靠她自己的努力，让她的家人可以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可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做到……”
王明吐出一阵浑浊的烟雾后，苦涩的说道。
“那她男朋友死了，另外的几个同伙呢？都被抓了吗？”薛木紧接着好奇的问道。
“没有。”王明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呆滞，“……他们，都死了……就在那件事情过去不久……”
薛木闻言之后，冷不丁的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当时的那些人都死了，那这个「无脸女」为什么还要肆无忌惮的杀人？难道……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其他同伙吗？
眼下，她的那个男朋友也已经跳楼自杀了，这些似乎也都已经死无对证了……
等等！去年……跳楼……自杀……高三？！
突然，一个名字浮现在了薛木的脑海里。
“王老师！”薛木突然抬起头，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还记得她的那位男朋友，叫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听到薛木的问题后，王明苦涩的笑了笑，随后回道：“那人叫张……”
“张晨！对吗？！”
薛木紧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