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命有点硬。
萧逸尘有点不明白,自己手底下的那些暗卫死士,怎么去了一波又一波,愣是没一个回来的?
难道全死在那里了?
萧逸尘不愿相信,就凭他那个绊脚石哥哥萧屿的身手会有那么好,能够把他们全收拾了?
所以,一定是他丫的命太硬了!
萧逸尘目光一转,立刻又哭着带到了萧恒面前。
“父皇,儿臣实在是害怕呀!”萧逸尘抱着萧恒的腿哭,“哥哥那时候年纪还小,就克死了母后,如今他越回来,父皇您的身体就越差!儿臣实在是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日后……哥哥回来了,儿臣可怎么办啊?”
“……”
萧恒手有点痒。
如果现在抱着自己哭的傻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或者说不是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打下去!
不过,萧恒也越发感觉到自己这副身体的老迈。
死亡如同阴影紧逼着他,逼迫着他做出了那么多的错事。
现在大儿子刚一离开自己,竟然就做出了这样的功绩。
难不成……
当真如同萧逸尘这个傻大儿所言?
的确是他们父子相克吗?
萧恒心头的想法百转千回,终究只是用那双苍老的手抚摸着儿子润泽的乌发,心中除了羡慕之外,还隐隐的有些嫉妒。
“好了,你哭又有什么用?过几日等你哥哥回来你再哭吧。”
“父皇!求求您不要抛下儿臣一个人,儿臣年少时得罪过哥哥,就怕哥哥记仇,那儿臣可不得……反正父皇您若是,实在不在乎儿臣我了!不如干脆趁着哥哥还未回来,先给我和娘亲一人赐一杯毒酒,让我和娘亲到皇陵中也能伺候您!”萧逸尘哭的真心实意,涕泗横流。
只是在一旁真正伺候的荣贵妃:“……”
糟心。
这种儿子谁爱生谁生吧!
萧恒抚摸着萧逸尘的动作越发温柔,“你这孩子向来如此,总是这般重情重义,想的又多……朕怎么可能会赐毒酒给你?便是你犯了错,又如何不是朕的好儿子,别人就算是建功立业,也比不过你常伴我左右,且放心去吧。”
“父皇。”萧逸尘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
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既然犯了错,都还是陛下的好儿子?
那么,是不是在暗示他,还可以犯一个错误?
比如,在宫宴上派人杀了他的哥哥。
反正建功立业的哥哥是比不过长伴左右的儿子。
……
太子殿下不受皇帝宠爱。
但是,在大军回朝的路上,萧屿可是受到了京城百姓的宠爱。
无数的百姓聚集在街道两旁,踮着脚来看太子殿下的风采。
忽然一阵风从耳边刮过。
萧屿目光一凛,他顺手接住了一个朝着他砸过来的……荷包。
上好的锦缎荷包上面还绣着一句露骨的情诗。
少女激动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太子殿下接了我的荷包!”
“我的也要朝着太子殿下砸过去!”更多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的荷包朝着太子殿下猛砸了过去。
萧屿:“???”
坐在后面马车中的季翰凌不厚道地笑道:“太子殿下还没有娶妃,这些女子倒也是颇有些机会。”
“没有!”萧屿干脆利落地反驳道:“她们顶多只有砸死我的机会!”
为了防止自己死在这些柔弱少女的手里,萧屿加快了马鞭,狂奔离去。
狼狈逃窜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了眼宫墙上。
太子立功归来,不论如何,终归算是天宗国一大喜事,哪怕是萧恒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大儿子,也不能不为其他将领考虑。
至少,为了打下碧落而身受重伤的许世元就该好好嘉奖一番。
当晚,宫中设宴。
所有的朝堂百官,皆被邀请。
除了少数铁了心跟着四皇子萧逸尘的大臣忧虑重重之外,大多数官员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太子殿下短短几个月就拿下了碧落那么大块地方,就在祖宗太庙里,那都是值得狠狠夸耀一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太子殿下能够登基,那他们之后可就是在萧屿手底下干活的人。
现在不趁机拍个马屁,那岂不就是亏大了吗?
当然除了需要拍马屁的太子殿下之外,许世元也是该狠狠夸奖一番。
不过许世元却先被萧恒召走了。
只留下一个四皇子阴沉着脸,招待百官,以及他的那位好哥哥。
“没想到,哥哥总是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能的样子,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萧逸尘脸色冰冷,恶狠狠的盯着萧屿。
萧屿手里把玩着一只黄灿灿的橘子,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也不过是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甚至懒得回他一句,眼神张望。
既然是宫中设宴,那么过来参与的也不仅仅只有朝堂百官。
至少跟在打扮华丽的荣贵妃身后,就有不少妃嫔。
但流云秋叶并不在其中。
也许是没被人邀请,也许是她自己就根本不乐意到这种地方来。
忽然之间“砰”的一声。
一个酒盏杂碎在萧屿的面前,萧逸尘恼火不已的问道:“哥哥如今不过才打下了那么小片地方,就敢无视于我?”
萧屿动作慢条斯理地拨开橘子,慢慢的说道:“我恐怕不只是打下一小片地方吧?”
早就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大臣此刻正竖着耳朵,心里面疯狂点头。
可不是!
这一次太子殿下打下来的地方,不仅地盘贼大,而且,那可是在碧落啊。
天宗国从开国以来,哪朝哪代哪个皇帝不想开疆辟土?
但是谁也没能够成功地从碧落讨得好处。
现在太子殿下却做到了,这就是本事啊!
可以在祖庙里横着走的本事!
四皇子……
终究还是年轻了点。
太子殿下勾唇一笑:“我最大的本事难道不是,一路上逃过了跑来刺杀我的那些死士吗?”
竖着耳朵的大臣们听闻此言,瞬间亮了眼睛。
虽然八卦好听,但是凭借着他们的专业素养,终究还是觉得越劲爆的八卦越好听啊!
……
与此同时,太和殿。
老太监正满脸殷勤的躬身领着”许世元“许大将军前往觐见皇帝。
如今的许将军可谓是今非昔比了。
他们这些当太监的最擅长踩低捧高,侍奉贵人,自然是满脸笑眯眯的客气。
就是这许将军满脸的胡茬子,似乎和平常大有些不同。
时隔五年,季翰凌再一次踏上了太和殿前面的汉白玉阶梯,夏日的晚风似乎也带着些暖意,微微拂过人脸,吹动着挂在屋檐下的宫灯和铁马,灯火摇曳,铁马当当。
“陛下,许将军来了。”老太监尖锐的声音颇有些突兀的响起,划破了晚风带来的柔和。
季翰凌刚走进殿中,并没有朝着床榻上那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行礼。
整间宫殿里都已经被药的苦味浸染,哪怕这里随时燃烧着甜丝丝的安息香,却依然掩盖不了下面的腐朽气息。
萧恒看见“许世元”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眉头皱了一瞬间,又很快松开来。
“许爱卿,你可算是回来了!朕在这京城中,可是一直盼望着你回来啊!纵然军报中都写着收复碧落的功劳是萧屿那孩子的,但是朕这个当爹的哪里会不知道?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功劳,必然都是许爱卿你的功劳才是。”萧恒说的情真意切,不顾旁边小太监们的阻拦,就要自己站起身来。
萧恒身材高大,但已经十分瘦弱,宽大的袍子被微风吹得摆动,似乎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而身着一身铠甲的许世元,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看着帝王对自己的暗示和夸耀。
…
流水潺潺,竹林飒飒。
眼看着太子萧屿和四皇子萧逸尘二人针锋相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朝中的大臣的目光牢牢紧锁,不敢向前参与,又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就在这静得能够听见彼此呼吸声的状况下,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不开宴啊?我都快饿死了。”
萧屿和萧逸尘的目光都被那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只看见一个身穿着浅色宫装的陌生女子走了过来,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只眼睛圆溜的紫貂趴在女子的肩头,油光水滑的漂亮大尾巴在她肩头微微甩动。
“娘娘!这里……这里是陛下宴请诸位大臣的地方,并不是娘娘您该来的……”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被吓得不行,连忙跪在地上提醒说道。
天宗国大胜,不仅是朝堂的喜事,自然也是后宫的大喜事。
只是,男女不同席。
荣贵妃又是向来极擅长这些奢靡宴会的事情,因此早早的做好了准备,用一片荷花池隔开了两个宴席地方。
一边是陛下招待这些大臣,另一边则是由荣贵妃带领着一众宫妃招待命妇,两不干扰的同时又能够与天同乐。
可是,这女子虽然衣着简单,但赫然就是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成冷宫的叶妃娘娘啊!
流云秋叶眉头一挑,动手从袖子里掏了掏。
一只蜥蜴被放在了桌面上。
浑身鳞片浅绿色,这蜥蜴似乎有些害羞,看见这么多人的目光,尾巴一摇,竟然就变成了桌面的颜色。
“???”
这可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而流云秋叶已经掏出了两只抱着饼子啃的金丝鼠,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动物。
萧屿都有点怀疑,她那袖子里是不是还装着一条大黑蛇?
幸好,流云秋叶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一条能够直接将人捆死的黑蛇,而是掏出了一份请帖。
掷地有声。
“这可是你们荣贵妃派人送过来的,有啥问题找她去,赶紧上菜,别饿死我了!”流云秋叶一个眼神扫过去。
小太监吓得都快哭了,“可是娘娘,荣妃娘娘宴请的地方在对面啊!”
流云秋叶却仍然没有站起来挪窝的意思,而是淡定的回答道:“哦,我刚才去了,那边没位置。”
“……”小太监被她的话一梗。
既然知道没位置,那就是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欢迎你啊!
而且……他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啊。
小太监几乎要落下面条宽的眼泪,告诉这位在后宫里的赫赫有名能够止小儿夜啼的娘娘,您坐的是那位许大将军的位置啊。
好在太子殿下性格温和,愿意帮忙解围。
萧屿一抬手,对着旁边的太监吩咐道:“在父皇身边加个位置吧?叶妃娘娘也是许久未见到陛下,才这般想念,还请诸位勿怪。”
“哥哥可真是会做好人。”萧逸尘讽刺的声音响起:“若不是哥哥你攻打了叶妃娘娘的母族,恐怕叶妃娘娘就是再过二百年也不一定会思念陛下吧?”
此话一出,众人才猛然惊醒。
这位一直不出宫门的叶妃娘娘今夜忽然出门,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不是吃什么宴席,而是为了来找陛下算账的吧?
毕竟,碧落可是叶妃娘娘的老家。
于是再看向叶妃娘娘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但流云秋叶却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手指轻点在桌面,似乎只是为了早点开席。
萧屿站起身来,动作慢条斯理的折了袖子。
然后一巴掌抽在了萧逸尘的脸上。
“萧逸尘,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哥哥?纵然是你薄情寡义,也该记得,我打下碧落也是为了咱们天宗。”萧屿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若是连这也忘了,为了一点私仇恩怨,连国之利益都抛之脑后!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兄长的,好好替父皇管教于你了。”
“萧屿,你竟然敢打我!”萧逸尘被他一巴掌打懵,双手捂在脸上,眼神却通红的,如同想杀了面前的男人。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萧屿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甩出了第二巴掌。
“我凭什么不敢?你无情无义,蛇蝎心肠,罔顾天伦,不知尊卑!我管教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服,只管去太庙里跪着!”萧屿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