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好像变成了一场反偷袭。
权圣虎带着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碧落人的前哨营地,结果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猛兽大军完成了饺子包抄。
前后左右似乎每个方向都有数不清的猛兽从黑夜里冒出来,他们不需要火把,也能够看见那些绿油油,或者黄澄澄的小灯笼!
那些都是猛兽的眼睛。
平日里在草原上遇见一只狼,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而现在,这里至少有几千只!
泰戈儿和旺财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跟在一大群的同伴身边,兴奋的嗷嗷直叫。
这可怕的叫声,将这些本来就已经足够胆战心惊的西戎人越发给吓破了胆子。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碧落的猛兽之前究竟藏在哪里?
怎么好像是在忽然之间就出现了?
还有那么多举着火把的士兵,这些人居然比他们还会藏?
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一片平坦的土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表面上看着和天底下所有的地面都一样,但是当人一脚踩下去的时候,瞬间的失重感,就会猛的涌上心头,然后底下竖着的那根削尖了的竹竿就会刺破人的腿脚。
即使如此还是有运气好的人,那些运气不好的人会被瞬间刺穿身体。
在这样紧张的情绪下,西戎人的士兵拔出了刀子,拼命的朝着那些猛兽砍了过去:“老子杀了你们!”
“一起死吧,我们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着!”他们疯狂的挥舞着手上的刀,想要从这些野兽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猛兽们也不是好惹的,一个西戎人拎着刀子刚举手砍上去的时候,底下就有一只灰狼朝着他的腿部咬了过去,并且非常迅速的将他整个人向后拖动,这人脚下不稳,立刻就被摔倒在地。
这时候即便有了刀子,猛兽也能够一拥而上,迅速的咬断了他的四肢。
然后嫌弃的吐掉了嘴巴里的血沫和碎肉。
人类的味道可一点都不好吃!
这些猛兽都是碧落人从小培养长大的,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干粮和各种草料,对人类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喜好。
见势不妙。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几乎不用数,权圣虎就已经迅速判断出来,他已经被人左右包抄了。
逃是逃不掉的。
权圣虎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从马上跳了下来,找到一个已经掉进坑里的西戎人士兵,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将他的尸体拖了上来,连带着那根刺穿了他腿骨的竹竿。
“真不知道想到这主意的人究竟是谁!”权圣虎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但他来不及多想,就立刻将士兵的鲜血抹在了自己身上,带着那根竹竿蹲到了坑里。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掉进坑里的士兵,不值得让人多看一眼。
一场血腥的战争在黑夜的遮掩下逐渐消停,等到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
已经到了打扫战场的时候。
权圣虎闭着眼睛将整个身体紧紧的贴在陷阱的墙壁上。
他浑身灰头土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相信自己的伪装绝对是能够逃过那些人眼睛的。
可惜的是……
“娘亲娘亲,快来看啊!这里还有个人在装睡呢!”旺财兴高采烈的喊道,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可惜它没有把白白带过来。
要不然就能够在白白面前炫耀一下了。
战场上怎么可能会有装睡的人?
除非那是装死。
花眠立刻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季翰凌。
季翰凌起初并不以为意,只是招呼了旁边两个士兵,让他们去把俘虏抓过来。
“权圣虎?”季翰凌看见被士兵五花大绑着的西戎任将军,也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和西戎王赫赫明濂交战多年,自然知道赫赫明濂手底下最得力的将军就是这位权圣虎。
别人形容西戎人的时候多半喜欢用勇武和强悍这个词。
事实上或许还得加上鲁莽二字。
但是,权圣虎却是一个和大多数西戎人性格都不一样的将军,他性格谨慎小心。
而且极为擅长逃跑。
比泥鳅还要滑溜。
这一次要不是被眠眠识破,只怕自己还没能够把人抓到呢。
“居然是你!你不是早该死了吗?怪不得怪不得……那既然是你的话,我被抓了也就不算多丢脸的事了。”权圣虎也认出了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天宗国的镇国大将军季翰凌。
季翰凌却摇头说道:“把你认出来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儿媳妇。”
季翰凌指了指旁边的花眠。
“???”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季翰凌,你该不会是自家儿子都没了出息,所以才想把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推出来吧?”说到这里的时候权圣虎忽然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儿子们好像已经都死了,哈哈哈哈!”
季灏掏了掏耳朵站出来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倒是你该考虑考虑自己怎么死了。”
什么?
权圣虎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季家父子两个居然都没有死?
碧落国的士兵们可不在乎天宗国的将军一家死活,他们唯一听懂的话只有……
“果然还是咱们公主厉害,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西戎人在装死!”
“听说还是个将军,要是把这个人放回去,那可当真是亏大了。也不知道这人杀了咱们多少兄弟,可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
“没错,就该像陛下似的,把这些西戎狗贼剥皮抽筋再给扔回去,别吓到咱们公主!”
也有人怀念的说道:“要是大公主在这儿,恐怕就敢自己动手了。”
听到有人竟然敢提起大公主,便立刻有不少士兵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总觉得一股寒风从北面吹了过来。
季翰凌对着手下的士兵下令道:“把这人拖回去,好好看管,不许叫他死了。”
“大人放心,我们肯定会让他求死不能的。”几个士兵摩拳擦掌地说道,叫来了两只老虎强行把这人给拖进帐篷里。
权圣虎咬紧了牙关,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寻死的法子,但到底还是啥都没干。
……
西戎王帐。
帐篷里点着酥油灯,燃烧的时候会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
但是此时此刻的赫赫明濂可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这种清淡的香味,他眉头紧锁,一口一口的喝着茶,紧张的等待着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
事实上他不该如此紧张。
虽然赫赫明濂只有二十来岁,但他从小就跟在他父亲身边长大,经历过无数场战争,并且最后在那些兄弟们的争夺战中笑到了最后,成为了整个西戎无人不知的王。
或许他应该像那些小国的使者们一样,彻夜的和西域胡姬们载歌载舞,举着水晶杯,痛饮美酒。
只是赫赫明濂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面涌现出一种不安。
“首领!不好了,不好了,权将军所带出去的那三千兵马全部……全部没了!”斥候慌张的跑进王帐中。
“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一点!”赫赫明濂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茶盘,深绿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跑的气喘吁吁,身上还带着伤口的斥候。
斥候连自己额头上的汗珠都不敢擦,连忙组织了语言回答道:“我们原本是远远的跟在权将军的后面,结果,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许多眼睛!都是那些猛兽的眼睛,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是瞬间出现在我们身边了,而权将军那边,更是被他们的猛兽全包围,一个人也没能够逃出来,就连将军自己也被俘虏了!”
那可是三千兵马!
他们西戎人的兵马向来是悍勇不畏死,每一个都能够比得过三个五个乃至十个胆小懦弱的碧落人!
虽然那些猛兽是难对付了一点。
但是……
赫赫明濂压低了声音问道:“权将军这一次去,可是趁夜摸黑去的,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又怎么会反应如此迅速?”
斥候就安静的闭了嘴。
“你下去吧。”赫赫明濂也没打算从一个斥候嘴中听到答案。
他沉着脸色,深绿色的眸子如同有狂风刮过,又像幽静的深潭,深不可见底。
“首领,那些西域小国的人想要向您求见。”士兵恭敬的过来禀告道。
赫赫明濂一抬手:“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就有些西域同盟的使者们一拥而进,他们身上还带着些脂粉的香气,以及浓郁的葡萄酒香。
所有的气味混在一起,将奶香味的帐篷熏得让人忍不住皱眉。
这些使者们却浑然不觉,大声的问道:“大人,权将军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带好消息回来?我们可是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是啊,大人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那可是三千兵马,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被碧落人给杀光了吗?那我们又怎么可能和碧落人抗衡的了?”
他们这些西域小国也想跟在西戎人身后捡一些便宜,当然,如果他们能够信守承诺,划给自己一些小国土地,那么他们就不必死守在西域那种,一张口就只能吃到风沙的地方了。
不能怪他们太贪婪,要怪就只能怪碧落国这片土地实在是肥的流油,就像是挂在他们面前的大块牛油。
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都一定会忍不住想要张口咬下去。
帐篷里顿时传来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
赫赫明濂却冷漠地扫过了他们每一个人,然后一抬手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全撒在地上,愤怒的骂道:“你们所损失的不过是那点银子!而我们,那三千兵马都是我们西戎人的儿郎!你们以为心痛的人就只有你们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兄弟,都是我的子侄!”
“赫赫明濂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如今还要怪到我们头上了吗?分明是你们那个将军没有本事,要不然带着三千人还攻占不了一个小小的前哨?”一个使者立刻反问道。
他并不敢把这责任怪到赫赫明濂身上,但仍然亦有所指。
“自然!”赫赫明濂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吝啬小气,不肯供应更多的粮草,不肯带来更多的钢铁盔甲,又怎么可能会让我的兄弟们白白葬送了性命?”
使者们都傻了眼,没想到这位享誉了整个西戎年轻的王,竟然会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西域小国出钱出力,恐怕在今年暴风雪的袭击之下,这些西戎人早就被冻死饿死了。
可是他们不仅毫无感恩,而且只想得寸进尺!
赫赫明濂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色,又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这些事情不能完全责怪你们,只是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我实在心痛。”
“大人,倒也不必自责,等到大人出兵杀了那些碧落人,自然能叫那些死去的人安息。”到底还是有人出言劝。
赫赫明濂紧跟着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打算近日便会发兵,一定要给那些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绝对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这些西域小国的使者们,瞬间又来了兴趣,不再像刚才一样咄咄逼人,反而个个吹起了彩虹。
“只要有赫赫明濂大人出马,就碧落那些懦弱的家伙,必然是毫无招架之力!”
“大人若是趁早拿下了碧落国,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啊。”
赫赫明濂也都笑着答应下来:“诸位放心,我若能够拿下碧落,诸位也就不必在沙漠边受苦了!碧落那些好地方,都请诸位共享。”
说到这里,赫赫明濂忽然话锋一转:“我自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给各位找个好地方养老,山清水秀,牛马成群。只是,我们西戎的兵马也需要吃喝,这粮食,还就请仰仗各位了!”
一众使者:“……”
……
“大人,您真的要自己出马吗?”一个西戎人忧心重重的说道。
赫赫明濂喝了一大口他送过来的茶和烤肉,神色冷淡而平静,“当然不会,权圣虎这般小心谨慎的人都这么快栽在了那群碧落人手里……我先得查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那些人,不说几句好话,他们怎么可能拿钱出来养着咱们?”赫赫明濂深色的眸子里透露出几分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