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神色怔忪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唐总会问这个问题似的，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过来，笑着说：“其实都是下意识的行为，如果非要说的话——”
“那就是我之前也曾经像那个小姑娘一样，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
“只是当时没有人来帮我罢了。”
“如今自己再遇见这样的情况，便下意识顺手帮了一把，也算不了什么事。”
见唐黎靠在椅背上一直不说话，许辞抱歉道：“不好意思，唐总，我失言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来，你会怎么样。”唐黎眼神幽深地问着。
许辞愣了一下，思考了些许时间，然后接着回答：“也不能怎么样，我只会受着。”
“如果换作之前，我宁可丢掉这份工作，也不会平白受这一巴掌。”许辞的神色之间笼罩着一层疲惫，“但是随着工作的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曾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现在都不值一提了。”
“如果你觉得什么东西比好好活着更重要，那你一定是没有被逼到绝境。”许辞喃喃道。
唐黎见到许辞这副样子，不由得有些许愧疚：“抱歉，是我逾矩了。”
“没有没有，是我让唐总见笑了。”许辞强撑精神笑着，“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不打扰唐总了。”
唐黎点点头，结束了视频会议。
“国内顶尖大学高材生，之前的工作和实习成绩都很亮眼。”唐黎回忆着许辞，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对她的印象是如此的扁平，“而且穿着气质也觉得一定是好好培养过的。”
这样一个在俗世意义上完全称得上是天之骄女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体会。
想到这，唐黎拨通了一个电话：“十分钟之内到我的办公室来。”
没过一会儿，一位黑衣男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佝着身子尊敬地问：“唐少，有什么事？”
“周助，麻烦你查一下许辞的资料。”
周助疑惑道：“唐少，许小姐的资料在入职时已经全部审核完毕，您也看过了，是她出了什么问题吗？”
唐黎并不言语，只是手指规律地敲打着桌面。
“是我愚钝了，私人资料的收集得费一点功夫。”周助全程低着头，“最迟晚上十二点，资料会放在您桌子上。”
“嗯。”
下一瞬，周助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唐黎则任由自己放空，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中。
“有人跳河了，快来人啊！”
唐黎那时候只觉得耳边又喧嚣又安静，在冰冷的河水里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他自嘲地想着，怪不得父亲说自己冷血，也只有冷血的人才会觉得这里舒服吧。
可明明......明明只是自己没哭而已。
“哭啊！哭啊！”印象中父亲嘶吼着，拽住自己的衣领拖到母亲的灵位前，“今天是你妈的忌日，你怎么不哭，你为什么不哭！”
自己为什么没哭呢？唐黎沉在水中，渐渐消失了意识。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或许自己下去见到妈妈，就会哭出来了吧。
后来唐黎被救起来，耳边听得清楚的第一句话是：“可怜的孩子，自家爸爸在旁边搂着女人，动都不动一下。”
从那个时候起，唐黎就觉得，身体里有什么部分被活生生剥离出来，这辈子再难长好。
“我越来越觉得曾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现在都不值一提了。”唐黎念叨着许辞说过的话，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仿佛是在笑曾经那个可笑的自己。
曾经的唐黎也是幻想着能够得到父亲的爱的，后来发现不可能。他退而求其次地想，自己以后好好学习，让外公外婆舒心，可是没过多久外公外婆双双去世。
他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出息，怎么还没忘掉。”唐黎点燃了一根烟，自言自语地望着办公室窗户外的天空。
虽然唐黎的房产遍布各地，但他最常呆的地方还是公司的办公室。整夜整夜不回家待在办公室，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常事了。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窗户外面霓虹闪烁，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汽车。即使这么晚，外面依旧是热闹的。
但是唐黎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些，对他来说，永恒不变的、完全被自己掌控的东西，才最有安全感的。
等唐黎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份尚且带着温度的报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桌面上。
“许辞，疑似被弃养，由一名老师抚养长大......老师于许辞十八岁时因病身亡。”唐黎越看眉头越皱，“实习时被灌酒至胃出血，被好心路人送去医院......”
唐黎越看越心惊，这样的经历，是怎么能成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在同样的夜色下，一样没有休息的许辞收到了一条消息。
“一百万！”许辞感慨道，“霸道总裁心疼的方式就是撒钱吗？”
没错，唐黎的调查是在许辞意料之内的。通过资料，许辞揣度唐黎是一个掌控欲非常旺盛的人。具体来说，表现在他必须对身边的人都了如指掌，将万事都捏在自己的掌心里。
紧接着上一条到账短信的是唐黎的私人短信：公司年终奖，提前发放。
“这理由有够拙劣的。”许辞边吐槽边拨通了唐黎的电话。
“唐总，无功不受禄，这账我稍后会原路返回。”许辞斟酌着言辞，“但是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我的公假已经用光了，但是......”
没等许辞说完，唐黎就说：“批，请几天都可以。”
“谢谢唐总，一天就够了。”许辞有些错愕，有点磕巴地接着说，“那我先不打扰您了，唐总您也早点休息。”
“嗯。”唐黎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语调，“账别退。”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可真够霸总的。”许辞不由得笑着调侃。
许辞之前接的任务多是星际世界，并且类型也几乎都是世界修补类，而非攻略类。
所以她对“总裁”这一身份的了解仅限于那一点数据资料。
在许辞的印象里总裁都是那种霸道又没点智商，还多少带点恋爱脑的感觉。不是什么随意“天凉王破”就是对别人“掏心挖肝”的，与其说是总裁，不如更像一整个反社会分子，还是经常会失控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他们总是对露水情缘的女人念念不忘，许辞一度疑惑这样真的能作为自己攻略方式的备选之一吗？
直到她有一次和艾阅聊起这个话题，才发现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看的当成资料上传到任务库中。这才解开了许辞的疑惑，也免除了许辞是否要更新自己的任务方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