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江风习习。
泉溪一身白色锦缎儒袍,脚踏鎏金绣云靴,腰缠十八白玉带,手臂上大袖用白鹤图案的黑色护臂束好,头戴浩然巾,手上居然有一本大儒文章。
而在另一只手中,万魂幡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如果九山未昏,再看她这哪还是连皎的师弟,哪还是泉溪,分明就是孑然炼虚修士无泉。
这龙虾妖没有被泉溪的衣服吓住,但却被泉溪周身冒出的气息惊的一滞。
乖乖!这是摄魂法宝!
泉溪道:“憨蠢妖物,还不化形!”
这龙虾妖变成了个消瘦的驼背汉子,他在水面上直直跪下,不停叩头道:“小妖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修士饶了小妖一命,小妖护持此江这段水域,可从没干过杀人的事!”
泉溪道:“滚!再送点龙虾螃蟹上来!”
这驼背男子连忙允诺。
不多时,水面上出现不少鱼虾蟹,都是精品。
泉溪包了一些,便拖着九山回去了萧府。
..................
一是泉溪术法高绝,二是九山也是累极,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有龙虾!有好大一只龙虾!”
九山从梦中惊醒。
九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自己变成了剑江里面的一只小黑鱼,正要被一只巨大的龙虾分食。
但一个锦袍书生救了他。
九山起身,看见泉溪飞身入门。
九山恍惚道:“没想到我未曾与泉兄同时生,却与泉兄同时死!泉兄,如今这是何处?”
九山看了看周遭华丽的装潢,傻傻笑道:“老天怜我,居然把你我送来仙境,这样!你做天宫蟠桃园的管事,我坐天马的弼马温如何?”
泉溪噗嗤一声笑了,九山突然觉得泉溪笑得很漂亮,他很想摸一摸泉溪的脸。
看着九山伸过来的手,泉溪先是看了看自己是不是男装,又把九山的手拍开,伸出指头在九山的额头点了点。
九山登时神志清明。
泉溪笑道:“玉蝠公子!还想不想做天宫的弼马温了?”
九山悻悻的笑了笑道:“我当时怎么了,你把那龙虾弄死了?”
泉溪道:“我报了师门,说如果它抢我的东西,我师父就提着法宝过来收它!”
九山道:“那我是怎么晕的?”
泉溪道:“可能是...那妖怪的术法吧!....”
九山愤恨道:“有朝一日,我九山武道传说后,定要提剑,重回剑州!削了那龙虾的百年道果!”
“不然那金丹雷劫,我怕道心有碍!”
泉溪笑道:“没没没!在听说你师傅是东海龙宫的琉璃之后,他还送了好些鱼虾!要不要等等你我去找它要点江里水类?”
“再让它当面与你道歉?”
九山道:“真的?”
泉溪道:“不然等等你看饭桌上的鱼虾就是了,很大的!”
“快去吃饭,就等你了!”
................
萧府正堂。
萧家家主萧羽衡的几个还活着的儿女都已经康复,虽然桌上的火锅冒着鱼肉鱼骨厚重的浓香,但无一人敢动筷。
九山轻步踏来,看到小怜盯着桌上的菜肴想动又不敢动筷的模样很是可爱。
萧羽衡拍了拍小怜的手,让小怜不要玩筷子。
九山走进门来,笑道:“萧老板,你就让小怜先吃嘛!这黑鱼是成了精的,最补神魂!”
小怜看见九山来了,也不动筷子了,跑下椅子来到九山的旁边道:“九山哥哥!你说要带我浪迹江湖的!”
“我那天头晕乎乎的,感觉脑袋好疼,就是想着你还要带我去江湖上玩,我要做顶天立地的女侠!”
萧羽衡陪笑道:“童言无忌,玉蝠公子莫要介怀!”
九山没有坐萧羽衡给他留的主桌,让泉溪去坐了,九山先饮一杯酒,笑道:“萧老板生分了,当年你骂我偷东西的时候,叫我可是叫臭蝙蝠的。”
九山这句话没有陶侃萧羽衡的意思,九山看萧羽衡愁眉不解,心绪凝结,这才说的玩笑话。
九山先对萧羽衡敬酒,他抬高萧羽衡的酒杯,自己的酒杯放下,九山说道:“昔年九山十四岁,风雨冷天,剑州街头馒头之恩,玉蝠绝不敢忘!”
当即,九山把酒一饮而尽,萧羽衡却是酒同泪饮。
九山再敬了泉溪一杯酒,九山笑道:“江湖路远,能遇到泉兄这般赤诚之人,才是玉蝠行走江湖之乐!”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火锅也越煮越香。桌上的人都在大快朵颐,虽然九山胃口好,但也好在那条黑鱼精够大。
九山吃的满面油光,对萧羽衡笑道:“萧老板!剑州治安还行,但经历了这么一遭事,我看萧老板还是去盛京或者东海安家比较好。”
九山又道:“我记得你在盛京也是有产业的吧?”
萧羽衡点了点头道:“有一家酒楼和一家染坊。”
九山道:“那还不如早去京城?你小孙子不也在寂川宗吗?”
“谁知道我们昨夜宰的那厮有没有师兄师弟来着!到时候报复起来,你也麻烦!”
“再不济也去荆州,至少是中南重镇,旁边还有一个远松宗。”
萧羽衡点了点头。
九山拍了拍自己吃的滚圆的肚皮,说道:“怎么说?要不要我护送你去京城?”
萧羽衡刚想答应,泉溪就说道:“我正好要去京城救连皎,我送萧家吧!”
九山刚想和泉溪一起,但又想到过几日在风州有一场诗会,那时许多书生秀才,青春女子会去,甚至山上的修士也会凑热闹。
于是九山就道:“罢了,我过几日便去风州的诗会上看看,听说今年是大年。”
九山掰了掰指头道:“四年一届...对,今年刚好是十二年的大年。春厌宗的春日诗会!”
泉溪有些惊讶,问道:“不想玉蝠还会写诗读书?”
九山笑道:“这两我都不在行,但是中南七州,这么大的事没有我玉蝠凑热闹,我怕那些小姐姑娘们觉得遗憾。”
二人一齐大笑。
泉溪问道:“诗会什么时候开始?”
九道:“三月二十一,百花节!还有八天。”
泉溪道:“你那琉璃盏我还回去了,山水盟盟主想说些什么,我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九山这才想到害他的山水盟盟主,心下怒不可遏,但是山水盟在岳州,倒是有些远了。
九山算得上是盗亦有道,不然在江湖上也不会有“玉蝠公子,一诺千金”的名声,而且劫富济贫,绝不滥杀。
那山水盟明明就是陷害九山的局!
九山拱手道:“九山谢过,但平白诬我,害我的这仇肯定要报!”
九山心下愤恨,诬陷我扣我屎盆子就算了,那毒雾明明就是致人死地的东西!
最后一杯酒饮下,九山摸了摸小怜的头,笑道:“九山大哥没什么钱,不能给你礼物,等到下次再见,我一定给你买。”
“你要好好跟着无泉修行,她很厉害的,切记,不要害人!”
小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泉溪在一旁止不住的笑。
......
萧家的东西收的很快,陆程就收拾好了,萧羽衡平时为商有道,剑州的同行们也很愿意收萧家的产业,最后算下来萧家的财富居然没亏多少。
盛京离剑州也不远,一行人很快启程了,萧羽衡把萧府封上,送了九山一叠银票后,跨马走在最前,
泉溪骑着马,抱着小怜走在最后,泉溪和九山回首挥手道别。
江湖相逢,又是离分。
............
风州,风好,路好,山水更好。
风州是大盛中南七州的重镇,也是中南七州中剑州和云州的首府。
三州因为江河广布,被称为江水道,而此道的巡抚衙门就在风州。
繁华盛景在盛京,逍遥安乐在东海,诗情画意就是风州了。
九山靠在镖局的马车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手拿着一袋粗酒,半寐半醒的看着周遭的景色。
九山很喜欢和镖局的人一起走路,这些日夜赶路的汉子身上有功夫,脾性大多温和,最好的是,他们不喜欢说话。
九山亮明自己玉蝠的身份后,给了镖师一两银子后,就一直和他们在官道上走。
玉蝠的身份在中南一带很是管用,但却也极为招风。
有一队山水旗帜的马队从斜道杀出,围住了这队镖师。
为首的汉子高声道:“玉蝠!自己出来,不要连累他人!”
听这声音九山就听出来了,岳州一霸,楼海。
九山从镖师押送的箱子上下来,把酒袋丢在地上,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
楼海正要说话,却见九山身形如鬼影一般来到他的近前。
楼海可是五品武者,而且一身横练的功夫极为硬挺。
楼海知道九山轻功好,所以他带了几条硬弓,但还没等他手下张弓,楼海就被九山手上的怜我长箭捅了个透心凉。
九山笑道:“怕你死前遗憾,告诉你件事!我在岳州看到你手下和你老婆一起睡过觉!”
“横练的功夫是好,可原来下面那玩意也不行啊!”
九山没有听楼海的叫骂,干脆利落的结果了他。
看着周围吓破胆的马队,九山笑道:“刚才你们十二人有十人拉弓,有三个上弦,拉弓的右手手指,上弦的右手。”
“快点砍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顷刻之间,血流如注。
九山突然拿起身旁汉子箭袋里的一根长箭,插向那个没拉弓的汉子,长箭直入他的喉头。
“早就看见你来来回回的望风巡查了,你没放箭,但你手上的透骨钉却一直对着我的脑袋啊!”
九山看着这些人,笑道:“快回家种地去,我即刻去岳州,此行就是去杀人报仇!”
九山跨上了楼海的马,晃晃悠悠的朝岳州走去。
他算了算,去岳州一天,回风州一天,处理这些烂糟事,五天应该够了。
至于为何杀人,有一说一,方才那十二人的马队一行人都该死。岳州城内的百姓可能以为山水盟是一个有爱互助,帮助百姓的好帮,但他们暗地里做的人贩交易,谋财害命的事可谓丧尽天良。
九山当时把山水盟的钱财偷狠了,也没有半分愧疚。
.............
岳州城。
岳州城很小,小到它在中南七州里面,但却不属于中南七州。
玉石巴掌大的地方便让山水盟做大了。
山水盟盟主叫烁末,武道后天四品武者。
九山当然没有直接京城,他在城外把马放了,找了个机会,悄咪咪的摸进了岳州城。
如果说中南的大小七州,九山像掌纹一样熟悉,那么岳州城,九山就像五根手指一样熟悉。
九山打算用一个阴毒的招。
没人知道九山除了刀之外最会的武器是长弓。
或者说,九山最会的武器就是长弓。
这也是风从教他的,风从说,长弓是轻功好手必备的武器!
九山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家药铺,这家药铺原先是苏雨开的,后来她被挤兑走了。
九山翻进药铺内,胡乱拿了几味毒药,配比完之后,又来到了岳州城的将军府。
岳州城的管事将军虽然没有和山水盟沆瀣一气,但是他性子极冷漠,见着山水盟犯事,他也懒得管。
好像是宿命一般,九山一进将军府的院子里就发现一张弓摆在练功台的一边。
按理说好弓应该是精心养护的.....不过九山也并未奇怪这许多,他摸了长弓和许多长剑,就翻身跑远。
.......
而将军府上的将军一间屋子里跪着,面对一个老头。
这老头赫然是个修士,他手上正拿着龟甲,计算着天机。
将军长跪不起,老头缓缓说道:“你毕竟是我儿子,但你放任岳州内乱,加上慵懒至极,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将军并不说话,只是长跪。
这老头又道:“罢了,你和我回山!”
“而且你只是个将军,这里的知府,州丞也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也难!”
“你毕竟是少了一魂一魄....”
将军终于说话了:“父亲,你说的那个替我解困之人来了吗?”
这老头点了点头道:“弓已经拿走了,卦象上说,他会办干净的。”
“赔一张好弓,你可有怨气?”
将军摇了摇头。
这老头倒是笑了笑:
“我真是不能出手,你又不愿出手,我等了好多年,花了好多灵力,才算的这么一卦....”
“你别固执了,和我学算术吧!”
将军点了点头。
老头长叹一口气,拉着将军,朝远处飞去。
...........
话说九山这里,他拿了这柄硬弓,黑夜里,他倒没认真感受着柄硬弓的好坏,但弓上的质地却是十分顺滑。
十分顺手!
九山来到了岳州城山水盟的仓库里,这不是山水盟普通放置货物的仓库,而是山水盟高层的私产,库房里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都是山水盟这些年搜刮出来的宝物。
看守这里的人九山也熟识,山水盟郭煜,五品好手,使一杆快枪。
库房不大,周围更是掩人耳目般的种上了密林。
但还是被九山悄咪咪的摸了过去。
库房的别院里还摇曳着灯火,九山把方才“顺”来的黑油抹到长箭上。
“呼”的一声,黑油被点燃,在夜空的房顶上,这团火,显得极为诡异。
九山弓拉满弦,咻!的一声,长箭直去房内,房内为了养护珠宝,本就极为干燥,再加上有不少名贵的娟和绸缎,屋内火势瞬间狂涌。
郭煜此刻也出了门,他看到宝库内走火,不住大喊道:“走水了!快去拿水来救!”
“快!”
郭煜说道快这个字的时候,嘴巴张开,一柄长箭直去,插入郭煜嘴里,将郭煜生生捅了个对穿。
九山吹了一个极响亮的马哨,随后匆匆掠远。
而被捅穿的郭煜却是将死未死,他捂住后颈,像止住狂涌出来的鲜血,但确是止不住,他身旁的小弟正要帮他,但却被已经失心疯了的郭煜一拳打过来,小弟被打飞到一旁。
郭煜的小弟再次抬头看时,却发现他掰断了插过自己后颈的长箭,朝脖子上一抹,给自己来了个痛快的死法。
.........
这些人都是死得其所,那库房里的绫罗绸缎能让一个五品好手日夜守候,就足以看出这些“匪类”掠夺财富之丰饶。
九山徘徊在这库房的必经之路上,山水盟一共八个人,他已杀其二,这条道上估摸着还会再来三个。
果不其然,一架跨马从长街外踏来,还伴随着不断的“驾驾驾”的声音。
九山搭弓上弦,瞄准点位,一箭射出。
却见一头高头大马还在长街上狂奔,而马上的人已经被定死在路旁的墙壁上。
长箭穿心而去,当即即死。
九山笑道:“本想折磨一下你,谁知道你没带护心镜,还给了你个便宜的死法!”
这次来的是十几匹快马,纷至沓来的马蹄声让九山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但随即想到了在南州城的得意楼一楼那北关男子的飞砂手法。
九山带的飞砂不多,但是加上刚才调配的毒药,弄死这些人应该够了。
飞砂如雨撒去,九山匆匆略远,只听得身后一阵阵呼叫呐喊。
...............
好了,现在九山要去诛首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