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伺候的太监眼含担忧。
“长生，朕继位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一丝松懈，这些年底下这些官员对朕多有畏惧，朕都清楚。”
“可朕不在乎，他们若是见过尸山血海，见过易子而食，见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见过人间炼狱，他们才知道朕的手段不过如此。”
“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的动荡，但各地也是小灾不断，国库空虚，朕每每想到治下还有那么多的百姓食不饱，穿不暖，朕就夜不能寐。”
“陛下，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天灾非人力所能阻挡，如今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往后都会好起来的。”长生见不得庆帝这脆弱的模样，他老泪纵横，泪眼婆娑间，忆起那小小的背影，挺立的脊梁。
还有那句，“为君者，不为百姓，只为一己之私，国将不国！”
只因这句，小小的庆帝在漫天飞雪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足足烧了三天。
“可是，长生，你知道乔连山的折子写的是什么吗？”
不等长生回答，庆帝站起来，原地走动两圈，才红着眼眶说，“这上面奏的是稻子增产的办法！是再生稻！是让百姓能吃饱的希望呀！”
“而且上面所奏的方法已经经过实践，一亩地可收四百斤粮！四百斤啊！”
庆帝声音喑哑，折子上的数字，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然而事实真真切切的摆在他面前。
不仅如此，折子里面提到的再生稻，更令他心颤。
若再生稻成功，哪怕产量低下，那也是粮食啊！
“天佑陛下！”长生喜极而泣，跪下长呼。
庆帝示意他起来，“立刻召集司农寺少卿李松之，司丞洪图言进宫！”
长生激动应声，忙不迭站起来出去叫人。
司农寺是属于清水衙门，每日上朝点卯，其余时间都在皇庄种地，被戏称养老衙门。
可今天的清水衙门竟被庆帝连夜召唤，被召唤的人，心跳如雷，战战兢兢去了皇宫。
却不想看到的竟是满面春风的庆帝。
“参见陛下！”二人行礼，庆帝唤他们起身，“上前来，乔连山上了一份折子，是有关粮食增产的方法，这法子已经实践过，确认这法子有用。”
“皇庄由你们负责管理，里面也种了不少水稻，我记得你们还没开始收割吧，这上面记录了再生稻的设想，你们按照上面的办法收割稻子，务必做到每一步都一样，不能出任何差错。”
司农寺掌管天下农耕，他们整日做的事便是研究粮食增产，以及发现新型可代替粮食，司农寺少卿李松之看完折子上的内容，出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乔连山为了政绩在作假。
“陛下，这折子上陈情的内容真假，有待商榷啊！粮是民立身的根本，容不得半点闪失。”
“这育苗之说，亘古未见，稻田养鸭，养鱼更是荒谬！留稻桩生长再生稻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等年年累月跟农作物打交道，这些方法能不能用，我们自然清楚，这都是无稽之谈！”
李松之的一番话犹如冷水浇在庆帝的热情上，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最后化作冰冷的凝视。
“你在司农寺少卿这个位置多少年了？”
“回陛下，臣在位五年。”所以，他敢跟庆帝叫板，便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天下所有粮食都已经研究透底。
庆帝没有错过李松之眼底闪过的得意，他眼神越发冷冽，“五年，这五年你有做出什么成绩，或者有发现什么粮食增产的方法吗？”
一旁低眉顺眼的长生暗自摇头，这个李松之本事不大，只会死读书，自以为多看了几本书，就了解天下作物，难怪陛下总是不待见他。
李松之额上冷汗直流，跪了下去，“臣无能。”
庆帝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手中的折子全部都扔到了李松之的身上，“知道自己无能，为何还要脸在这里质疑别人！”
“这些方法你去验证了吗？得到结果了吗？你什么都没做，张嘴就说这些都是假的！”
“这就是你一个司农寺少卿的本职吗！回答朕！”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来人，卸下他的衣冠，这天下有的是比你强，比你厉害的人能坐这个位置，你滚回家，什么时候发现粮食增产的方法，什么时候复职！”
当初若不是朝中官员被他杀的太多了，怎么也不会让这个草包坐上这个位置，没有能力就算了，现在竟然连话都听不懂。
李松之犹如一条死狗一般，被宫中侍卫脱去象征他身份的衣冠，随后又被无情的架着扔出宫门。
看到李松之的下场，司农寺司丞洪图言以头触地，声音颤抖，“陛下，臣想亲自去看一看乔大人说的木元村，臣想看看当地粮食丰收是否跟当地水土，以及种子有关。”
可事关粮食，他再害怕，也得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他没看到，他说出这段话时，庆帝的眼神突然柔和了几分。
“好，那便由你负责这件事，你亲自去看看！”
庆帝虽然希望乔连山的折子上的方法都有用，可因地制宜，万一真的像洪图言说的一般，只有当地可以用这些办法，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
还是谨慎些。
“臣领旨！”
“你离京前，安排好司农寺的事，由你暂代少卿一职，不管再生稻的方法是否有用，皇庄那边你必须叮嘱下去，一定要按照折子上的要求留桩。”
“要他们好生照顾，朕会时时刻刻注意皇庄的动静，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上上下下，一个都别想逃，将脑袋都给我别在裤腰带上，此事做的好，那就通通有赏，做的不好，你们自己想想该如何交代。”
乔连山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当日金銮殿上钦点乔连山为状元之时，他从乔连山脸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东西。
洪图言不曾想今日竟有如此境遇，虽是暂代少卿一职，但如果此次前往木元村的事情做的漂亮，再回来就可以拿到头上暂代二字，“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下去吧。”他要听着可不是这些空口大话。
洪图言离开后，庆帝突然问身边的长生，“长生，你说朕该如何赏赐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