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余生。
他气喘吁吁地，很明显是跑着来的。
江海干咽了一口唾液，双脚往后退了退。
“进来吧，”他说。
余生没跟他客气，大步跨进来，顺手将门给带上。
江海知道，余生追过来，只可能是为了那一件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这种时候，他突然就怂了。
心里乱糟糟的，无法思考，无法将乱掉的那些记忆捋顺，也无法做出判断和反应。
他疲惫的转身，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余生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回到房间，将空调打开，江海也顾不上余生还在，将自己身上汗湿的T恤和长裤一整个脱下来扔进了进门处的脏衣篓里。
上辈子两个人无数次赤诚相见，无数次负距离的在一处，只是在他面前脱个衣服而已，有什么好避讳的。
江海能够感觉到自己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只是这件事太过突然，他没办法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和接受。
两个相隔了一周时间前后死掉的人，一同重生回到了过去，听上去多么匪夷所思啊，可偏偏这是真的。
江海拧着眉头不说话的样子很明显是在隐忍着什么，这种时候，多半代表了他憋着一腔怒火，识相的人一定不会去招惹他。
衣服扔的不太准，T恤落在了地板上，只有裤子完美的落入了脏衣篓。
余生看着他阴沉的侧脸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弯腰给他捡起来放好。
江海从衣柜里拿出T恤和运动短裤重新套回身上，直到此刻，他才背靠着书桌看向从进门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余生。
两人目光相撞，一个隐忍着怒气，一个有些心虚。
“什么时候？”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海问的很直接。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同时昭示了两个人的身份。
余生原本有些恍然的眼神，因为这个问题而冷静了下来。
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如水，声音也淡淡的，“比你早几天。”
江海意味不明的笑了，“你知道我哪一天回来的？”
余生点了点头，“后来知道了，是我在巷子里被那三个社会青年勒索的那晚吧，对不对？”
他果然知道。
“因为你没有管我就跑了，还有……”
其实，这也很好猜。
毕竟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作为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那个人，光是凭借那些细微的表情，神态和语气，以及一些处事手法就能够轻易的分辨出来。
就像是江海觉得余生奇怪又特别，余生肯定也会这样认为的。
只是，跟余生不同，江海从未对余生有过任何的实质性怀疑。
前一世没有，这一世重生了，他依旧是江海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人。
可是，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人在明知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人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看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刻意疏远的举动，有没有在背地里笑过，有没有在某个睡不着的夜晚，在想到自己的时候突然一笑，然后悄悄地在心里骂自己是傻叉呢？
他不是余生，在很多方面也从来不够了解他，他不知道余生会不会这样，他只是把自己会做的事情套在了余生身上而已。
江海深呼吸，胸肌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他问余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余生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步步走过去，在江海面前站定。
他比江海高几厘米，此刻江海靠坐在书桌上，比余生矮了一大截。
余生低着头看江海，江海的脸上没有笑容，眼神悲伤到令人心碎。
抬起的手迟疑了一下再度垂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面对JC审讯的犯人一样，十分坦白。
“那晚你没管我就跑了，我以为只是巧合，第一次怀疑，是我在这儿吃午饭那一天，你说要给我买蛋花玉米羹。”
想到那一天自己在说漏嘴后，还在努力找补的样子，就觉得可笑。
江海自嘲似的，低低的笑了一声，“你果然很敏感。”
如果不是重生回来的江海，一定不会知道两人同居后才会知道的事情。
“那时候我只是怀疑，我自己是重生来的，我有理由怀疑，自己不是个例。”
江海继续无力的笑，他跟余生很少会用相同的思维去思考一件事。
就拿重生来说，余生想的是自己不可能是那个个例，他能重生，别人也能。
可江海，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例，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重生者，不然世界岂不是要乱套？
“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是重生过来的呢？”
“在楼道里的那个晚上。”余生看着江海的眼睛，“你说我的幻想对象是吉田和天海。”
当时说的时候，江海根本没想那么多，或者说自认为这是正确答案而忘了掩藏，一时口快就说出来了。
可余生喜欢这两个女明星的事，同样是在同居之后江海才偶然发现的。
关于自己，现在的江海知晓很多几年后才知道的事情，除了他也是重生回来的，余生找不到别的理由。
“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叶山的手机号码，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坦白？”
余生咬着唇，脸上多了一丝恼怒的神情。
他在床上坐下来，整个人都很颓废，这样子散发着颓废气质的他，除了上辈子他妈妈因病去世那段时间之外，再没有见到过。
“我不知道，如果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同为重生回来的人，此刻的江海完全能够理解余生的心情。
“我也曾经想过一个人拨乱反正，可我没有成功。”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或许可以呢，只要有觉悟牺牲掉自己的话，总能改变些什么吧？”
余生摇了摇低着的头，他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都被一股丧气环绕着。
江海那虚无的乐观并没有让余生好过一些。
他一直摇头，声音低沉，“没用的，所以这一次，我试试先救赎自己。”
余生缓缓抬起头来，他看着靠坐在书桌上的江海，眼中闪着一种疯狂又决绝的光芒。
“江海，这一次，我想试试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