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超疯了吗?
他这是在拼死一搏?
程寂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听到检举这个词的时候,他本能地想要退避,掩饰自己的存在,可是,这么一个狭小困顿的房间里,没有修女的允许,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将会成为自己遭受针对的凭证。
好在这个时候黎超并没有望着程寂的方向,而是恶狠狠地盯着吴氏兄弟,想要在对方之中找到潜藏的扮演者。
大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在场的三组人里有没有扮演者在内,谁都是心知肚明。
抵触的情绪,互相的攻讦,刹那的逆转,足以将扮演者的心态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吴丰勾了勾嘴角,他刚才的确被自己那顺利的反戈一击冲昏了头脑,黎超虽然失手了,但不代表他立即就会死亡,他现在站出来还为时过早。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击着黎超那冒火的视线,等待着吴盛出门,承揽去多余的怒火。
他起始的念头和程寂、黎超不同,在他的计划里,利用好孪生兄弟的设定优势才是混淆试听的关键。毕竟,两人着实是太过相似,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但凡一个不注意,两人在行动时做了换位,其他人很难认清谁是谁。
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行为表现都极其谨慎,和吴盛保持着同一个步调,前者回答完后,若非特殊情况,基本都由下一位回应,这样一来,两人轮番讲话,在听众的耳朵里很难形成一个固定的形象,因此很难暴露一个人的言语习惯,
而刚才,他失言了,和黎超犯了一样的错误。
所以他要补救,等待和他默契配合的吴盛接出下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中和掉他目前在黎超眼中的仇恨。
当然,他并不会真的坐以待毙。
在黎超开口的那一刻,他在心中也同时对黎超产生了检举淘汰的意愿。
可话语在心里编排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着他的思绪,像是在强行介入,不允许吴丰在黎超检举之际先一步淘汰对方。
在这个有限的空间,愿境以一种近似等待队列的手段,禁止了扮演者在相近的时间内互相“抬枪”厮杀。
可恶......
吴丰的心里满是不甘,但他只能咬着牙不能开口,眼睁睁等待着黎超报出他要检举的名字。
而就在这时,不知怎么的,一个相貌丑陋的诅咒娃娃从吴盛的背后掉了出来,下一秒,吴盛的表情从刹那的慌乱到陡然而生的凶戾,仅仅在转瞬之间,他立马弯下腰,竭力地想要扑过去捡。
同一时间,大门敞开,几位面如干尸的修女赫然出现在门外。
她们怔怔地盯着黎超的方向,没有眼瞳的灰白双眼充斥着贪婪与幽怨,灯泡碎裂,低着头的神像上汩汩地涌出鲜血。
死亡的梦魇,要到来了!
修女一拥而上,穿过愣在原地的吴丰,巨大的力道甚至将他推到在地,踩踏的脚步将掉在地上的诅咒娃娃踢得很远。
但黎超略显痴狂的笑声紧跟在后,在被修女淹没之际,他高声喊道:
“吴盛,就是你!”
呼喊声被修女们的尖啸掩盖,程寂紧贴着墙角,蔡永旺则是目光冷冽地站在他身前不远,双双盯着栀子在修女们的拥堵之下,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变成一个浑身浴血的无面怪物。
她挣扎着,用真实形体下的血色手臂厮打着修女们,奈何修女们就像是石化的雕塑,完全没有被撼动分毫。只见她们将栀子架起,一步步地朝着门口而去,而重重叠叠的人影中,有一阵青色的火光将没有光线的房间照亮。
检举失败被淘汰的播报声在所有扮演者的脑海里响起,宣告着混乱的终结。
“那是黎超的方向,他猜失败了......”程寂心中一凛,同样打起了检举的算盘,双方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在场幸存的扮演者是谁也就此浮现。
这一刻,程寂的目光和吴丰相互交汇,两人都联想到了下一步可能发生的结果,这场六选一的收养仪式,到头来还是残酷的排外屠杀。
吴丰之所以要看着程寂这边,是担心自己立马会被程寂灭口。但他之所以没有像刚才对抗黎超那样表现得毫不犹豫,是因为他还不确定程寂和蔡永旺究竟谁才是第三位扮演者。
黎超是在此前告诉了投票的对象,但是真还是假,还是两说。
“好了,没被选中的孩子们回去吧......”主持仪式的修女拍了拍手,跟着那帮修女清了场,她们并不在意程寂等人还会停留多久,只是象征性地宣告了一句,随即冷漠地转身,当着几人的面在黑暗中化为一缕黑烟。
程寂终究是没有对吴丰动手,而是跟着蔡永旺向着原路返回。
临走前,程寂看了一眼房间深处的黎超,对方已经被火焰燃烧成了一团灰烬,在神像淌出的殷红血液中冒着丝缕的白烟。
而在原先的教堂里,虽然已经散场,但还是有不少孩子坐在椅子上,或是在过道中玩闹,当程寂重新出面的时候,他能隐约感受到有数道目光朝着他投射而来。
诚然,大家还是照常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但是,这只是他们用以掩盖对收养仪式结果的关注而做出的小技俩,他们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单独走出的两人,似乎努力克制着窃窃私语声,这种诡异的氛围直到吴氏兄弟带着困惑的表情出现时才得以缓解。
程寂深知,有那么一瞬间,有不少人都有在他和蔡永旺中鉴别扮演者的趋向。
这也是程寂之所以不将吴丰检举而死的理由。
收养仪式只会带走一个孩子,如果是与扮演者绑定关系的人物,那顶多导致两个人的消失,程寂他们一行六人进去,再不济也应该是四个人回来,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必然结果。
可是,若是单独只有程寂一组回来,那事态就有些不对了。
当然,不排除有一方因收养仪式而死,一方在死前被检举导致同归于尽,但在普遍理智且各有猜测的扮演者眼中,任何细小的可能性都会引起长时间的猜忌。
程寂并不希望为了半天的任务时间去自寻烦恼,使得自己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此外,过早地缩减任务时间也是弊端,程寂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闹鬼的原因以及终结这神秘的收养仪式,断然不能就这么减少自己充盈的活动期限。
另一边,吴丰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默默地坐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幕,让他的心跳始终处在一个高位上,他要时刻注意着针对着他的杀意。
“难道是我想多了?蔡永旺和那个叫什么崔毅然的小组,其实都是普通的剧情NPC?”吴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但如影随形的不安与焦虑,让他不住地抖腿。
吴盛保持着沉默,在与吴丰独处的时候,身为厉鬼的他并不会花费心思去模仿吴丰的行为模式。
“总之我这条命就算是落到了对方手上了......”吴丰叹了口气,蓦地站起身,旋即朝着印象中的集体宿舍走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孩子们在教堂里的活动时间规定不超过九点。
再过一会,教堂外巨大的钟声就会响起,引领着孩子们就寝休息。
大家颇有默契地起身散场,殊不知,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有一声凄厉的惨叫混杂在其中,极其空灵,让人的耳朵无法轻易去捕捉。
而同一时间,教堂深处那大敞着的礼拜房忽地有道黑影出现,裹挟些地上的血液与残骸,像是一阵风似的闯入教堂内部,将一切接触到的东西残暴地掀起。
宿舍外。
吴丰依旧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在他的身后,宿舍里满是孩子吵闹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根本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真的能和小孩子一样演绎着童年生活,这究竟算是一种敬业,还是人性内心压抑的一种变相的释放。
他其实和程寂一样,接到了同样内容的任务,只不过他至始至终的思维方向就不在收养仪式上。在他看来,仪式只是一种内斗的游戏,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扮演者在互相残杀中减员,他当下更应该做的,就是跳出关于仪式的思考框架,去想想闹鬼的根源。
这闹鬼又是如何定义......
这么想着,吴丰心思一转,打算朝着程寂的宿舍方向走去,他在来时的过程中悄悄地记下对方的床铺号。他觉得自己既然落入了被动,那干脆开诚布公,寻求合作。
突然,啪嗒一声,有什么液体滴到了他的头上,霎时间的冰冷感渗透过发丝,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头皮。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感觉入手的质感黏糊糊的,甚至细细去感受,还能体会到淡淡的温度。
那绝对不是正常的雨水或是什么管道泄漏的液体。
他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仰头看去。
只见在房檐上,有着一张苍白无比、五官扭曲的脸,正以俯视向下的角度,趴伏在瓦片上,直勾勾地盯着他,慢慢伸出了长长的猩红色舌头。
嗖!
房间内的孩子往门外看去。
原本站在那的吴丰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