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跟先生听过几出大戏。
犹记得，丑子，好像是个戏称。
听到这两个字，我终于明白陈疯子在做什么了。
他跳的是傩舞，唱的是……鬼戏！
鬼戏传承由来已久，不同地方有不同的戏目。
比如“打黄鬼”、“馗嫁妹”、“香夭”等等。
虽然没看出来陈疯子跳的是哪一出，但效果确实到位！
跳段舞就能把邪祟给逼急，这种本事，我怕是想学都学不来。
有了陈疯子出手帮忙，棺材的重量顿时轻了不少。
可重量再轻，没有了纸八仙的加持，我们八个人抬得依旧吃力。
干巴巴的地上，每走一步都能踩出一个半寸深的脚印。
陈疯子在队伍最前面“咿咿呀呀”地唱着。
赤衣凶在棺材里“凄凄惨惨”地挠着！
不到一百步的路，我们八个人愣是走了十多分钟！
陈疯子还催我们快点儿，他撑不了多久了！
好在我们几个年富力强，总算是把棺材抬到了旧村的老井旁。
“我数一、二、三，哥儿几个一起慢慢把身子往下蹲，我让松手再松手！”
“知道了！兄弟，你快着点儿，这棺材跟铁打的一样！”
在我的指挥下，八个人齐心协力，总算把棺材安稳放到了地上。
不料，棺材刚一落地就开始剧烈摇晃！
“绑绑绑……！”
我钉好的七星天罡钉，在强大的煞气面前，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眼看棺钉一颗颗被震出来，我最先想到的是大家的安全：
“离棺材远点儿！”
我话音刚落，陈疯子立马高声喊道：
“都闪开！”
下一秒，陈疯子唱着诡异的戏文，手里的骨铃同时发出了阴森的响声。
一道道黑色的煞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汇集而来。
他和棺材之间的气势，瞬间变得势均力敌！
就在我看得出神时，孙老爷子伸手把我往后拽了几步：
“别盯着看，小心魂被勾走，待会儿我会让你把人皮灯点亮，然后你看准时机扔给疯子。”
说着，孙老爷子把人皮灯交给了我。
碰到人皮灯的一瞬间，我耳边忽然响起了女人的哭泣声！
“呜呜呜……”
声音听着耳熟，这……不是赤衣凶吗？！
准确来说，是让我帮她梳头的那个女人！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愈发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赤衣凶了。
人皮灯能招魂，如果我听到的声音的确是她的，那棺材里那具尸体又是谁？
如果这是两个人，那她们到底谁才是真的赤衣凶？
心里的疑惑还没想明白，孙老爷子就喊了一声：
“点灯！”
听到信号，我反应稍稍慢了半拍。
只见把抹寒芒从我掌间划过，孙老爷子抽出短刀在我手掌上划了一下。
我连忙把手按在灯罩上，任由它吸食我的血液。
灯光亮起的瞬间，我赶紧把人皮灯扔向陈疯子。
陈疯子随手一接，左手提灯，右手拿铃，狂笑道：
“龙虎伏藏又赶丧，扫除霉气与凶殃，金铃天灯扫邪魅，千灾万祸化吉祥！”
我浑身一凛，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要不是看孙老爷子嘴角微微上扬，我差点儿以为陈疯子撞邪了！
孙老爷子说过，他敢把自己命豁出去玩，所以外号才叫“疯子”。
但在我看来，陈疯子在“疯”这个字上已然做到了极致。
至少在阴行同行里，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破煞的人！
“绑绑绑！”
几声闷响过后，七星天罡钉被震飞的同时，棺材盖被巨大的煞气冲开！
一袭红袍诡影，从棺材里摇摇晃晃地冒了出来！
赤衣凶！
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然而陈疯子却冷笑连连道：
“心印不消，阳间来逃……扎木纳敕！扎木纳敕！小鬼小巫，退避三舍！”
诡异的咒文刚刚念完，赤衣凶那一头长发，纷纷脱落！
紧接着，陈疯子把骨铃换成了降魔杵。
他踏着巫师的步伐，闪转腾挪，嘴里还念叨着：
“你逃不掉，你出不来，你乱作妖，你要倒霉！！！”
我们其余人就只能张着嘴，看着他表演。
说实话，我们帮不上忙。
他的破煞手段，可以说近乎癫狂！
那些晦涩的咒语，在我听来更像是诅咒！
自从棺材盖打开后，赤衣凶就再也没动弹过。
我能看到，一缕缕漆黑的煞气，像锁链一般，将它缠得死死的！
而那些煞气的源头，就是陈疯子自己！
“白小子，日后你跟着他，千万别学这一手，不然就真的做不回“人”了。”
孙老爷子冷不丁这样一说，我没明白他是啥意思。
但他的语气十分认真，应该意有所指。
目前我还不能完全明白孙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我相信孙老爷子一定是为我好。
总之以后多注意点儿就是了。
说话的功夫，再看陈疯子，他已然半只脚踩进了棺材里！
他和赤衣凶正面相对，换成我的话，纵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这么玩！
身边的几个汉子也被陈疯子的举动给吓坏了。
他们纷纷小声议论，说陈疯子才是最可怕的邪祟！
不开玩笑地说……我有同感。
总觉得陈疯子怪怪的，但我又说不出来哪儿怪。
只见他提起灯，诡异的脸谱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陈疯子停止念咒，阴阳怪气道：
“草壳子里钻出来的小虫子，穿个红衣服，吓唬谁呢？！”
话音刚落，陈疯子的一个举动彻底把我惊呆了！
他竟然一把将赤衣凶身上的殓服扯了下来！
衣服下面，赫然就是那具棺材里的干尸。
与此同时，尸体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这还不算完！
陈疯子提起人皮灯，借着灯影，挥起手中的降魔杵，对着赤衣凶狠狠地杵了过去！
降魔杵将人皮灯罩刺破，直接扎入尸身。
灯光瞬间熄灭，地上红色的殓服渐渐褪色，最终在黑夜下化作了一缕灰烟。
陈疯子抬脚一踹，可手还抓着赤衣凶的头颅！
“咔！”
一声轻响，他竟把尸体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虽然是凶煞，但这样的行为肯定会惹火上身！
我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孙老爷子连忙拦住我，小声对我说：
“疯子斩草除根的手段向来如此狠辣，毕竟巫蛊和阴行不同，这是他作为大巫的权利！”
“大巫？什么大巫？”
孙老爷子指了指棺材，又指了指陈疯子，向我解释道：
“今晚赤衣凶和疯子拼煞，说白了，就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