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怎么会晕倒？”李茜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连忙越过围观的重重的人群走上前去。
“您是家长？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一起走一趟吧。”女监考老师还算冷静。
李茜看着陷入昏迷的姜临风，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监考老师一齐向外走，其间不少其他学生家长和老师也过来搭了一把手。
一片混乱当中，人声鼎沸里，李茜将姜临风送入医院，简单诊治过后办理了住院。
医院病房里。
李茜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二试已经结束。
姜临风挂着水还没有醒来，但联赛无疑是砸了。
姜临风醒来的时候李茜就坐在床边，时间已经是午后，窗户的窗帘没拉上，明亮的光照进室内，消毒水的气味四处弥漫，李茜坐在阴影里，看起来温柔异常。
头还是晕的，胃里依旧烧灼得厉害，手脚发软，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看着李茜坐在身边，不发一言……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搞砸了一切。
但这种忽然之间被释放出来的感觉，又让他觉得无比畅快，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畅快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愧疚。
“妈。”姜临风睁开眼，手背上还插着针，他侧头看着李茜，对方关上手机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姜临风因方才的片刻温情所燃起希望顷刻间熄灭，快感和愧疚都湮灭，他不知所措。
就像冬季的暖阳照在身上，可顷刻间暖阳被云彩遮住，然后自己置身阴影，无尽的寒凉。
那一刻，心脏仿佛被利剑穿透，他忽然想，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参加什么竞赛。
终于输了，原来输一次是这么轻松的事。
输过一次，就可以放下曾经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号和荣誉，输一次就不用再背负其他人给的“必须达到”的期望。
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肩上的担子终于被短暂地卸下来，短暂的，苟延残喘，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等候着一个时机，重新缠上他。
“我先走了，让刘叔来照顾你。”李茜看着手机上待处理的信息，径直拎包离开了病房。
姜临风看着她的背影，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嘭”的一声，病房内恢复寂静。
空调吹着冷风，间或会发出一些声响，但终于不那么刺耳，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姜临风什么也没做，就看着那液体一滴一滴……轨迹，慢慢向下，流进自己的身体。
他下意识想找手机，想看看存在手机里的照片，但忽然意识到手机不在身边，也不再纠结，只是安静地，发呆。
手背上被针扎入的地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不算痛，只是有些异样，不明物体刺入体内的异样，哽在那里，怎么也抹不平。
姜临风轻轻合上眼，空调的风还在吹，身体泛起些冷意，躺在床上，却感觉自己好像要飘起来了，轻飘飘的，一直向上浮起。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是刘叔推门进来。
姜临风要到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点进微信，他关掉了消息提示，甚至把王子津的消息刻意屏蔽，就为了防止被李茜注意到有人来联系他。
一直往下翻，跳过许多关注的公众号的无聊推送，姜临风点开王王子津的头像，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笔记照片，一些表情包，最近也有消息，大概就是汇报学校各科老师的讲课进度和笔记，最近一条消息是昨晚发的，祝他今天联赛考试顺利，问他什么时候考完可以回学校。
姜临风没有回复，他知道王子津现在也不会用手机。
点开那些写满了笔记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起来，慢悠悠的，生物和物理笔记，图示清晰，看得出写笔记的人很用心。
他很少做笔记，有什么问题课堂上就能弄明白，完全可以理解，根本不用特意记录，就算要记，他也是随随便便写在教材上，或者随便撕张便签纸用用。
他看得出王子津也跟他差不多，理解能力强，一点就透，写笔记，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弄得完美无瑕的样子，甚至批注很详细，完全没有用什么只有自己才懂的暗号和特殊符号。
总之——
看起来就不像是写给自己看的，更像是为了特意借给别人看而写的。
想到这里，姜临风忽然笑了，确实，王子津的笔记不是写给她自己看的，而是班里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来借，来观摩，王子津也从不藏私。
毕竟连期末自己的总结的押题经验都能无私分享出来的人，几乎是全班共享，能指望她有什么私心。
关上手机，姜临风揉了揉眉心，点滴还在向下滑，他想，他终于可以暂时逃离那些重压，终于可以对世人的眼光不管不顾……
一直向上浮，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自由，像尘埃一样微渺……
—
从医院回家。
姜临风又去看了一次心理咨询师，然后重回学校，联赛的成绩也出来了，他一试考得还不错，二试成绩不佳，总分还是进了省一，但没办法进省队参加决赛了。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料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
李茜在家里发脾气，导致姜家的气氛一度低迷，姜临风似乎是被彻底打开，彻底激怒，或者说是晚来的叛逆期，也不再事事顺着她，反而总是作对，母子二人的关系一度僵硬。
姜子健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李茜危机感加重，以为他在外面有人了，也少再管着姜临风，他倒是乐得清闲。
彻底放下了竞赛，姜临风终于可以将精力完完全全放到普通的学校生活中，上课下课，完成作业。
有时候他会借王子津的笔记看看，然后被于梦洋讥讽占着茅坑不拉屎，说他根本用不上这个笔记，姜临风则是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挑眉反问，“茅坑？”
王子津默然，不敢插话。
不过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就是姜临风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许多，身上的肉重新长了出来，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也消减了下去。
九月底。
月考结束，成绩出来，王子津险居第一，姜临风追着她的分数，少了一分，成了第二，这可把王子津高兴坏了，说着也算是堂堂正正考得比他高了一次。
姜临风冷冷回复，说不过是一次月考，下个月再战。
然后拿上饭盒跟在王子津和耿尧后面，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于梦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王子津和姜临风孤立了，嘱咐好小同桌跟她的小姐妹去吃饭，她要亲自去探探王子津和姜临风的虚实，然后拿着饭盒追上三人的脚步。
殷荣从五班出来，看到前面的一群人，也追了上去，跟在于梦洋后面。
“哟，怎么回事，你们俩啥时候背着我走这么近了？”
于梦洋强行挤入王子津和姜临风中间，看向姜临风，“不是我说，大少爷，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去一楼食堂了？之前我吃饭叫你你都不动的？”
“你俩搁这背着我搞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王子津扶额，瞧了一眼耿尧，“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这儿三个人。”
耿尧立马接收到王子津的眼神暗示，接过话茬，“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但我还没死。”
“得，你们仨让我看不懂了。”于梦洋摆摆手，落后两步走到殷荣身边，朝他挤眉弄眼。
压低声音，于梦洋看向殷荣，“我觉得他们仨之间指定有事！”
殷荣：“？”
殷荣一脸问号，看着走在前面的三人，姜临风和耿尧一左一右，王子津走在中间，就，看起来就像大小姐出去炸街一样，身边跟着两个保镖，就，挺震撼的。
完全看不出什么有事没事的样子。
“能，有什么事？”
于梦洋摆摆手，“你不懂，女人的直。”
殷荣：“……”
—
月考结束之后，学校忽然开始准备与百年校庆有关的各项事宜。
学校里的氛围一下子热闹起来，老师和学生上下忙碌，尤其是高二的学生，高一的学生新开学，什么也不清楚，高三的要专心备战高考，就高二的在中间上不上，下不下，于是被拉去干苦力。
为此，高二一班，理科班中的培优班，门面中的面门，各科老师轮流上公开课录视频，天天往录课教室跑，然后老师精心准备，学生战战兢兢。
王子津和姜临风更是各科老师上课提问时候的重点关注对象。
除此之外，学校还发动学生参加志愿活动，接待校友返校参观，或者做后勤。
一边是上级政策惹得人心浮躁，一边是班主任天天念叨让他们收心，好好学习，不要浮躁，王子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转头报名成了志愿者。
姜临风和耿尧不知道为什么也来凑热闹，于梦洋直呼看不懂现在的形势，然后自己也报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