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长跑考验体力，练一练还可以有所提升，这短跑考验的爆发力和技巧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我没有……”姜鸿底气不足地别过头，他承认，他先前的话有冲动的成份，他只是胜负欲作祟，想让路迢遥看得到自己。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路迢遥笑了笑，倒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午长跑的时候努力把自己的说的大话变成现实。”
“哈哈，迢遥，你说话太较真了。”俞又温见姜鸿左右不知道如何回答，觉得好笑。
如果答“是”，相当于承认自己先前在说大话，难免让人难为情，不做回答又不知怎么开启新的话题，徒留尴尬，实在是进退两难。
“啊？”路迢遥听俞又温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话题终结者的属性在身上，“等几天我就看看《语言的艺术》和《高效沟通》……”
姜鸿：“……”
俞又温：“……”
汤海洋已经越过跑道，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一路向着俞又温所在的方向靠近。
俞又温眼看汤海洋越靠越近，心底不知从何处蔓延上一种忐忑，只匆忙地对着路迢遥道：“我先走了，你们俩继续聊。”
刚站起身，脚步还未迈出去，却听汤海洋隔着人群喊道：“俞又温，你故意躲我呢是不是？”
俞又温又重新挨着路迢遥坐下，等汤海洋走到跟前，才低声说道：“没有，只是站起来看比赛。”
“看比赛，那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我冲过终点线，是不是特牛逼？我帅不帅？”汤海洋长腿一跨，坐到俞又温的另一边。
俞又温没有说话，只是靠着路迢遥更近一些，路迢遥感觉自己都要被挤到姜鸿身上，于是只能努力稳住身形，左右为难。
汤海洋知道俞又温不会回答自己，于是转而看着路迢遥说道：“路迢遥同学还来看比赛？”
“嗯。”想看孔雀在冬天怎么开屏，路迢遥在心里默默补充。
汤海洋这一身打扮，亮色的运动鞋，荧光绿的全套运动服，短袖短裤，羽绒服外套大敞着套在身上，实在是不修边幅又潇洒不羁。
“之前的事，谢谢你帮了我同桌。”
汤海洋看着路迢遥便觉得底犯怵，但面上不显。
说实话，第一眼看过去，他觉得路迢遥和俞又温的气质很像，看起来都是乖乖的，小小的一只，沉默又可爱，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但直面路迢遥的那一双眼睛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对方看透的感觉。
没什么攻击性，但有一种自己就是跳梁小丑的羞耻感，他真不知道俞又温和坐在路迢遥身边的那个男生是怎么和她待了这么久的。
“哦，你的同桌已经谢过了。”路迢遥目视前方，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同桌之间，没必要你来替她道谢吧……”
路迢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想知道朋友的界限在哪里。
据她所看的书，同桌之间，姑且算朋友之间，似乎不应该有相互代表对方发言的权力。
俞又温：“……”
姜鸿：“……”
汤海洋原本颇为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因为这句话被浇灭，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空气中渐渐蔓延上一种名为尴尬的氛围。
“同桌之间，应该的……”汤海洋想要找回气场，却被俞又温一句话打断，“好了，我先走了。”
俞又温知道，任汤海洋说下去，到时候路迢遥跟着再较真几句，气氛只会越来越尴尬，她还是先走为妙。
俞又温站起身，汤海洋跟着也立马站起身，向姜鸿和路迢遥招呼道：“那我也走了。”
“哎哎哎，等等。”汤海洋三步并做两步，越过周围人的脚，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奖牌，追上俞又温，“我是来给你看我的奖牌的，你还没看呢！”
“等等……”
“我不想看。”俞又温头也没回，急忙穿过窄窄的走道，抵达楼梯处。
汤海洋接下来的说的话路迢遥已经听不太清，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路迢遥后知后觉地问姜鸿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先前的沉默分明就是尴尬，但路迢遥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哪里尴尬。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自己被其他人轻易代表，而那个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在她看来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尤其，如果是在公共事件上的代表尚且不论，但在“道谢”这种私事上被人代表就显得过分亲密。
她之前没有朋友，所以不清楚朋友之间相处的界限在哪里，但又直觉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无界限感的亲密。
姜鸿：“……”
“没有，你只是很会问问题。”
自路迢遥一提出问题，姜鸿便反应过来汤海洋是喜欢俞又温的，所以在言谈举止之间刻意拉进两人的距离。
这种事不说出来便罢，一捅出来难免觉得尴尬，尤其是俞又温似乎对汤海洋避之不及，而汤海洋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里的越界之处。
“你难道不觉得汤海洋的话说得很唐突吗？”路迢遥转头看着姜鸿，想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路迢遥被姜鸿的话激起兴趣。
“汤海洋其实喜欢俞又温。”
姜鸿也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喜欢”二字，欲盖弥彰、小心试探、暗示、隐喻，期望对方能有所联想。
“嗯……”路迢遥思虑片刻，点点头道，“也许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姜鸿：“……”期望落空。
“快到中午了，我们撤吧。”路迢遥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半。
“好。”姜鸿站起身，揉了揉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的脸，看着路迢遥问，“你冷不冷？”
“还好吧，回教室就不冷了。”路迢遥也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算是回暖。
“好。”姜鸿率先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路迢遥跟着他下楼，穿行过跑到，离开操场，沿着坡道向下，与稀稀疏疏的人群一起朝集会广场走去，然后在分流汇入各自的教学楼。
“我们直接去食堂吃饭吧，然后下午我去看你的比赛。”
路迢遥坐在位置上摆弄自己的书，现在的时间不早不晚，吃一顿稍微提前一点的午饭，下午去看姜鸿长跑，然后回教室学习……
“那好吧。”姜鸿先前就见到有学生拿着饭盒前往食堂，此刻接近十一点，食堂已经开门。
“嗯。”路迢遥从抽屉里拿出饭盒，与姜鸿比肩前往食堂。
—
—
饭后，姜鸿趴在桌上午睡，路迢遥看了会儿书之后，也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班里的人睡眼惺忪地直起身，然后在谭显峰的催促和组织下前后相继地离开教学楼，走向操场。
“走吧。”姜鸿将书包斜跨在背上，里面装有待会儿要穿的运动装。
“带杯热水，等你跑完可以喝。”路迢遥指着姜鸿桌上的保温杯说道。
“好。”姜鸿拿着水杯到饮水机处接了一杯热水，放进书包侧兜，示意路迢遥跟自己一齐出教室。
两人来到操场上，那里已经聚集起了不少参赛者。
“什么时候开始比赛啊？”路迢遥四处张望，不知道比赛的起点在何处，也不知道组织者在何处。
“那边。”姜鸿指着主席台下方裁判所在的位置，“男子1000米长跑是下午的第一个项目，那里是起点，那儿是终点。”
“哦哦。”路迢遥顺着姜鸿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相应的标识。
“走吧，我先去换衣服。”
“好。”
姜鸿拿着衣服进入卫生间，路迢遥替他拿着书包等在外面。
“快走吧，好像快开始了。”路迢遥看姜鸿出来，催促他快一点到外面做热身准备，先前她已经听到广播里主持人的提示声。
“好。”姜鸿点点头，脸上挂着的笑就没有取下来过，很自然从路迢遥手中接过书包，随后沿着走道向外，两人一前一后汇入人群。
姜鸿和路迢遥刚走到比赛的起跑地点处，便见到姜临风的身影。
“路迢遥。”姜临风看到了路迢遥，当然，也看到了姜鸿，只是选择性地忽略了后者。
“你有事？”路迢遥看姜临风一身运动装，便知道他也是来参加长跑，就是不知道他和姜鸿两人会不会撞上，运动会的比赛名单是打乱顺序的。
“没什么，许久不见，打个招呼，还有，恭喜你进入国集。”
姜临风看着路迢遥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从那一句“我们不是一类人”开始。
姜临风觉得，当初要是自己，如果自己，能够退一步，是不是路迢遥不会对他这么冷淡……
“哦，谢谢。”路迢遥一边回答姜临风的话，一边看着姜鸿，示意他把书包给自己。
“注意热身，待会儿别受伤了。”路迢遥接过姜鸿的书包拎在手里，嘱咐他注意活动筋骨，尤其现在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