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节课是英语，答题卡发下来，路迢遥对照着钟嘉禾写在黑板上的答案，自己的语法填空居然错了一道！
但所幸其他的题目没有错误，所以成绩还算勉勉强强，却不是自己的巅峰水平。
姜鸿这一次的听力没再像上次那样溃不成军，至少还留了一条裤衩子。
路迢遥知道这一个月里姜鸿每天都会抽出半节自习课的时间用随身听听听力，依照这个进步速度，已经不算慢。
“铃铃铃——”
下课。
“走了，一起。”路迢遥拿出自己的饭盒，另一只手拍了拍姜鸿的肩膀。
“好。”姜鸿傻愣愣地跟上路迢遥的脚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路迢遥身边跟她比肩而行。
吃过饭，路迢遥却没有着急去洗饭盒，反而到食堂小卖部排队。
“你要买零食？”姜鸿有些诧异，他很少看到路迢遥吃零食，除非是她没吃正餐。
“嗯。”路迢遥点点头，队伍刚好轮到她，止住话头，路迢遥刷饭卡买了两样零食，都是甜食。
“走吧。”
“嗯。”
拿着零食，路迢遥不方便洗饭盒，只好麻烦姜鸿帮忙。
回到教室，路迢遥擦干手，收好饭盒后便将自己买的零食分了一袋给姜鸿，“就当小小庆祝你排名进步。”
“谢谢。”姜鸿没有推辞。
“还有时间，慢慢来，会越来越好的。”路迢遥的声音清澈有力，这句话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
当初她为了不让自己的英语成绩拖后腿，让自己可以不辜负校长给的奖学金，不得不暂时将学习数学的时间削减来填补给英语。
从单词到语法，从听力到，还有写作，她都在练，每天固定时间看书看报，大声朗读出来练习口语……
云淡风轻的高分成绩背后，全是她夜里挑灯的结果。
“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做得更好。”
“好像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我都会掉链子……”
“感觉，自己很无能为力，又很蠢。”
路迢遥耐心地听着姜鸿的自言自语。
虽然深知人与人之间很难真正相互理解，很难真正做到将心比心，但在一定程度上，取最大的约数，譬如相似的际遇，相同的物种和同理心，也许还是可以窥得别人的心思。
姜鸿也发觉自己将负面情绪传递出去的做法不合时宜，于是自觉止住话头，却听路迢遥说道：“感觉自己可以做得更好，那就不要在细节处失分。”
“还有，你说的每到关键时候总是出错，也许只是一种幸存者偏差，是你在记忆里强化了你出错的那一部分而忽视了你做得很好的时候。”
路迢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姜鸿，继续道：
“最后，相对于世界和人生，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候的确无能为力又愚不可及。你只需要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做到不让自己失望的程度就好。”
姜鸿愣愣地听着路迢遥一板一眼，一条一条地根据他说的话做出相应评价，应该算是安慰，但这安慰里又透露着理智和冷静。
总之，像是在条理清晰地答题而不像是在安慰人，但，又确实安慰到了他。
颓丧的自暴自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在尚且不算最糟糕的环境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达成目标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这是姜鸿的总结。
“铃铃铃——”
“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继续改正错题。”路迢遥做出让步，难得肯将窗户稍微关小一点，半拉上窗帘，方便姜鸿午睡。
“好。”姜鸿收好路迢遥给的零食便趴在桌面上午休小憩。
路迢遥刚想拿出自己的竞赛题练习册便见到孙秀林走进教室，站在不远处示意她跟她出去，虽不明所以，但路迢遥还是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沿着微风习习的走廊，跟着孙秀林进入教室办公室。
“孙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路迢遥站在孙秀林的办公桌前。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一问姜鸿，他最近的进步很明显。”孙秀林笑了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路迢遥敏锐地捕捉到她眼角的皱纹。
人都会老，她也一样。
所以只能争分夺秒地把握好当下的每分每秒。
“嗯。”
“我知道姜鸿的成绩有你的帮助，同桌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我当初这么安排座位的原因。”
孙秀林话到此处犹豫半晌后接着说道：“但同学间交往还是要适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秀林本意不想无端怀疑学生，但就姜鸿长相清隽干净，路迢遥气质干练沉着，两人走在一起就跟拍青春校园爱情电影一样。
虽然知道路迢遥一心只有学习，也知道校园恋爱并不百分之百影响学习成绩，但就怕心智尚且不成熟的两人凑在一起，最后既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感情。
或许成人世界就是这样功利主义，但所有的人都会成年。
“尤其是高中，正是学习的时候……”孙秀林斟酌着用词。
“我明白，孙老师。”
路迢遥的回答毫不犹豫且丝毫没有掩饰躲闪的成分，孙秀林见她表情真挚也放心不少。
“好，那你回去休息吧。”
“好。”路迢遥礼貌性微微弯腰，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她自问对于姜鸿，确实只是同学情谊，甚至称不上情谊，等毕业后各奔东西，大概率是江湖不见。
路迢遥觉得自己是慢热的人，很难对除了数学之外的人或事忽然上头，然后像失去理智一般投入全身心的热情，这不可能是她。
她会计较利害，会想要自由，喜欢独处，有时候又淡漠到近乎不近人情，不奢望有人闯入她的生活而带来改变，也不会主动闯入其他人的生活。
所以在她看来，孙秀林的提醒纯属多此一举。
重新回到走廊上，清爽的风让头脑清醒不少，路迢遥走到本班教室外却没有着急进去。
教室里挤满了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夹杂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味道，想一想那浑浊而不流通的空气路迢遥顿时心生排斥。
但又想起自己的学习安排，只能硬着头皮推开后门，进入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
姜鸿没有动，路迢遥不确定他是否睡着，只能小心翼翼地翻动书本，开始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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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月考的事告一段落，试卷的评讲已经结束。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路迢遥照例被校领导点名表扬，然后是本人上台致辞，这一次路迢遥的稿子是她自己动笔写的。
大概是整个学校的学生对于这次一中取得的成绩有一种荣辱与共的感觉，所以路迢遥话音刚落，底下人的掌声不再敷衍，反倒有些激动。
微微躬身，路迢遥结束发言回到本班级所在的方阵，站到姜鸿身边。
校长宣布解散，路迢遥和姜鸿比肩朝教学楼走去。
还未走到楼底，姜鸿便遥遥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教学楼一楼的楼梯转角处，是姜临风。
他确信，姜临风是特意来找路迢遥的。
等两人走近，姜临风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走在前排的路迢遥，笑容还未来得及扬起便见到走在路迢遥身边的姜鸿，脸色倏地沉下去。
路迢遥也见到了姜临风，心里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中只在高中部设有竞赛班，因为初中生中能够参加竞赛的人实在是太少，就算有这种天才，也是并入高中部一起上课。
路迢遥高一刚入学的时候进入竞赛班，那时候姜临风初三，也想来竞赛班体验一下，但只呆了一段时间便因为初三压力大且他跟不上进度，所以只能放弃。
在竞赛班的时候，两人多次进行过小组讨论，因而相较于其他人，路迢遥对他还算熟悉。
加上路迢遥入学的时候年纪小，算起来和姜临风还是同岁，两人在班里也是最小的，所以难免生出几分亲近。
“你怎么来了？”路迢遥止步于姜临风面前。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的路程可不近，姜临风不怕麻烦地跑到这儿来，路迢遥实在是想不出理由。
“我来恭喜你月考在十二所高中的考生里拔得头筹。”姜临风半分眼色也没有分给姜鸿，仿佛两人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哦，谢谢。快上课了，我先上楼了，你也回去吧。”路迢遥此时的感受除了惊异就只剩下轻微的尴尬。
三人站在楼梯转角处，其他人来来往往，目光不住往这里瞟，路迢遥自觉自己和姜临风不熟，因而根本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
站在这里尬聊，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我下周要模拟考……”
“那我预祝你拔得头筹，拿全市第一。”路迢遥看明白姜临风的意思，漂亮话脱口而出。
“好，和你一样，全市第一。”
姜临风听到路迢遥的话，眉眼忍不住弯了弯，不仅仅是模拟考全市第一，四个月后的中考，他也要全市第一。
姜鸿的目光落在地面，抿唇站在路迢遥身边，但仅仅是从声音和语气，他便可以想见姜临风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样子。
也许路迢遥和姜临风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自信，那么耀眼，永远活在别人的仰视里，望尘莫及，永远被赞叹为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