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笔尖落在草稿纸上没再移动分毫，他没想到路迢遥会分神来看他的试卷。
“嗯。”姜鸿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面色泛红，对于路迢遥的询问有些不知所措。
路迢遥没在意姜鸿的情绪，径直拿过他的试卷，看着对方圈出来的题目，大都是关于函数，其中关于三角函数的题目居多。
“你带了必修一的教材吗？”路迢遥浏览过姜鸿试卷上那错得千奇百怪的题目忍不住头疼，给人讲题比她自己做题都让她为难。
但想到孙秀林的话，以及她自己也觉得跟人讲一遍可以帮助自己重温最最基础的思路，于是路迢遥还是决定给姜鸿讲讲思路。
数学就是这样，从简单出发然后走向复杂，最后再回归到简单。
“带了。”姜鸿将数学必修一教材从书堆里准确抽出递到路迢遥手边。
路迢遥翻到与函数相关的章节让他仔细教材，理解定义，“你先看书，我写好了解题过程再跟你讲。”
“哦，好。”对于路迢遥的主动姜鸿显得受宠若惊，但这欣喜里又有几分惶惑，怕自己太笨会被路迢遥嫌弃。
路迢遥没有心思去管姜鸿的想法，兀自抽出一张草稿纸，拿起桌上的笔便开始工工整整地写解题的详细过程。
往常对于这种难度的题，她都是选择心算，只在草稿纸上留下草草几笔便可以直接得出正确答案，思路跳跃又敏捷。
“好了。”路迢遥合上笔盖，姜鸿还没有把相关章节看完。
姜鸿闻声侧首看过去，清晰工整的演算公式和解题过程横呈在草稿纸上，路迢遥将笔搁在一边，草稿纸被递到他面前。
“谢谢。”
“你先看书理解定义，然后再看我写的解题思路，如果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路迢遥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做题的时候不要打断我，等我有空的时候你再来问我。”
“哦，好。”姜鸿接过字迹工整的草稿纸。
他记得路迢遥的书写笔迹曾被语文老师在全班展示过，干净利落又工整漂亮，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他还知道路迢遥一旦开始做题和思考，便会忽略周遭的环境，也许是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她才会选择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角落处。
当然，那些“冒昧”打扰路迢遥做题的人都没得到她的好脸色，因而路迢遥在班里算是被半孤立的状态，只是她似乎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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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响，上午第四节课开始。
英语老师于薇不紧不慢地踱进教室门，清了清嗓子道：“安静。”
“上一期的期末考试，我看过你们的答题卡，听力部分是重灾区。”于薇的目光扫向底下的众人，上一期期末考试的听力题是她亲自选的，她自然知道难度，全年级的表现都不好。
“现在把期末考试的试卷拿出来，我们再听一次听力。”
学生们认命地翻出试卷，于薇将U盘里的音频拷贝进电子白板，见众人都已经将试卷摆到桌面上这才开始放听力音频。
音频声响起，前一秒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瞬间切换好状态，认真重做听力题目。
听力一直放，于薇从讲台上走下来在教室里踱步，路过姜鸿身边时便见到路迢遥摊开在桌面上的数学竞赛题。
她记得路迢遥上一期的英语期末考试成绩是148，只作文扣了两分，还是她亲自打出的成绩。
于薇对路迢遥的违纪行为视而不见，目光聚焦到姜鸿的试卷上，便见到他落笔留下一个错误答案。
于薇：“……”
音频播放完毕，熟悉的音乐声响起，于薇回到讲台上关掉音频，然后将听力题的答案写在黑板上。
“这一次全对的举手。”
只钟嘉禾一人举手，于薇点头示意他将手放下，班里的人心照不宣，毕竟他是年级第二。
至于路迢遥，在上期英语老师集体下黑手出难题的情况下仍旧能够保持148的高分，听力肯定是全对。
“五个及其以内的举手。”
这一次举手的人占了整个班级人数的一半左右。
“剩下的人居然错了五个以上？”于薇看着那些没有举手的人，心里盘算着将提升听力作为近期的难点来攻克。
班里无人出声回应，于薇接着说道：“把手放下吧，我把听力音频和原文都放在黑板上，你们下课的时候自己抽时间再集中听一下，英语课代表安排好。”
“知道了老师。”钟嘉禾回道。
于薇拿起试卷，“这一套试卷确实有一点难度……”
“何止一点啊，是非常难！”底下有学生笑着反驳，哀叹声一阵接着一阵。
“哪里非常了？看看路迢遥同学，照样不耽误人家148，作文那两分是我扣的，还有进步的空间。”于薇轻敲讲台示意学生们安静。
“好了，现在翻到题，我们开始评讲。”
路迢遥听见自己又被提到名字，放下手中的笔，一抬头，余光里便瞥见姜鸿错了大概一半的听力。
路迢遥：“……”
于薇就站在讲台上，加上路迢遥自觉已经做了一上午数学题，现在感觉有些疲惫，于是她选择合上练习册，从课桌桌洞里翻出班级订购的中学生英语报起来。
姜鸿在努力跟上于薇的思路，试卷上好些关键词汇的意思他都不知道，或者记忆模糊。
路迢遥一目十行地翻阅报纸上的文章，偶尔见到自己不认识的单词也会用笔划出来，然后翻动自己放在手边的字典进行查找。
路迢遥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擅长英语，甚至英语一度是她的弱势科目。
她所在的初中校的教育资源并不好，尤其在英语上，科任老师的水平很一般，甚至有些老师上课时候的发音还与音标相左。
所幸初中的英语并不难，路迢遥硬是凭借自己的词汇储备量以及老师教授的基础语法，在中考中杀出一条血路。
至于她在传闻中自学高中的知识点，还要多亏她初中时候的班主任。
班主任有一个儿子恰好在读高中，于是路迢遥才可以借到高中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的全套课本，甚至班主任还买了全套的辅导书送给她。
就这样，她一边在初中课堂上划水，一边自学高中的内容，甚至早早地接触到竞赛方面的知识。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一中的校长亲自找到她，和她初中时期的班主任交流过后，许诺给她优渥的入学奖励以及一系列特殊待遇。
路迢遥就趁着那两个月的暑假自由出入一中的图书馆，泡在里面提升自己的英语水平，同时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
得知她中考全市第一，福利院的院长还为她举行了一个小型庆祝会。
以前孤立她的其他孩子都送上了各自真挚的祝福，毕竟她为福利院带来了关注度和资金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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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
“下课。”于薇收起讲桌上的试卷，“知道你们着急吃饭，快去吧。”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活跃的学生夺门而出，于薇对着前排几个老实的学生吐槽道：“要是学习有干饭这么积极，还怕学不好？”
姜鸿收好试卷，路迢遥也将手边的字典合上，两人同时站起身。
“我可以帮你带饭。”姜鸿的目光垂下，落到路迢遥的唇部，始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啊？不用，我走动一下，就当休息。”
“哦，好。”姜鸿抿唇，全身上下写满了局促和不安，路迢遥想忽视都难。
“那，我们一起走？”路迢遥总感觉姜鸿怪怪的，她又不吃人，对方怎么见了她都不敢抬眼直视？但出于礼貌和客套她主动提议道。
“额，好。”姜鸿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同意。
路迢遥：“……”
从教学楼到食堂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下换路迢遥有些不自在，她自诩为尴尬绝缘体，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但偏偏姜鸿莫名而来的紧张情绪被她捕捉到，弄得她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混乱的情绪并没有干扰路迢遥太久，走到半路的时候她脑子里便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时间安排。
今天晚上她要去张泽刚老师的数学竞赛班上课，寒假里留的作业，第14题，路迢遥总觉得还有更好的解题方案……
姜鸿放轻脚步走在路迢遥身边，生怕惊扰了对方，余光不住偷偷瞄向身边的人，路迢遥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样子，永远神思天外，只住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人进入食堂，路迢遥不在意菜品，也不在意在哪个窗口打菜，于是只跟在姜鸿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排在队伍中。
打好饭，路迢遥和姜鸿随意找了两个临近的空位坐下，饭吃到一半路迢遥便听到张泽刚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小路，吃饭呢？”
“嗯。”路迢遥咽下口中的饭菜才回应张泽刚的话。
除去对她十分照顾的初高中班主任，路迢遥最敬重的便是张泽刚，她数学竞赛路上的领路人，让她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