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想到这借命还魂竟需经历如此离奇的一幕,一时心中大骇,惊恐到极致竟是整个人都傻住了,只瞠目结舌的趴在床上愣愣的看着。
便见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咯吱”怪声,那怪物已然如疯狗一般将钉住棺材的榫卯全部咬烂,接着长满长毛的怪手按在棺材盖上使劲往旁边一推!
这怪物当真是力大无穷,入殓时足需四五个青年壮汉才能搬动的棺材盖,就这样被它推落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老仆被砸得心头一震,不待神思回笼,紧接着棺材内便扑棱一下直挺挺坐起个人来。
那人面色发青,眼窝凹陷,整张脸看上去都透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坐起来后双目依旧无神,呆呆的望着前方,片刻后,方才双手撑着棺椁的边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瞧着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痨病鬼。
此人正是几日前方才下葬的李通判。
要不怎么说那老仆当真是个忠仆。
他本都被那怪物吓得瘫软在床连动都不敢动了,可眼见家主重新坐起,一时竟欢喜得连心头惊惧都忘了,更忘了房中还有那么个怪物存在,张口便是热泪盈眶的欢呼:
“少爷!少爷您竟真的回来了么!”
方才摇摇摆摆站起的李通判这才转头朝老仆望去。
只见他表情迟钝的缓缓锁起眉头,接着又略显僵硬的慢慢抬手,直至将手搭在那怪物的肩头站稳了,这才长出一口气露出诡异的微笑,对那老仆道了一声:
“是啊,这可真是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那老仆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便连眼底欣然的泪水也是将落未落。
原因无它,只因这李通判口中发出的声音,竟与那答应借命还魂的老道一模一样!
“你……”
老仆这才恍觉不对,又惊又疑的盯着好不容易“还阳复生”的“李通判”看了半晌,电光火石间猛地想起一个传说。
至于从前为何没想起来,只因那传说听来距今实在太久了。
话说那还是他初被卖入李府没几年的时候。
那时家中还是先主老爷当家,家中家主也并不是如今的李通判,这传说,便是他无意间从老爷与友人的谈话间听来的。
当时只当是民间奇闻异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却是和他眼前的情形如出一辙。
相传事情发生在川西藏边,时间年限皆不可查,只说当时那边有个姓庄的官差入藏公干,因路途遥远,其间不免穿山过林,去走并无官路的林间小道,四野空旷也寻不到人家,累了便只得寻些土坡背风处歇脚。
这日,照例是在山林中穿行,眼看着暮野四合,便如往日一般去寻个可以歇脚的所在。
说来也是运气,一行人露天席地的睡了几日后,竟在这日找到了一处无人的破庙,纵使荒废了好长时间早已残破不堪,却也比餐风露宿来的强些。
是以整队人马便在破庙里歇了下来。
可令他们恼火的是,整个队伍才拴马撂下行李准备生火做饭,山风一吹竟吹来阵阵恶臭的味道。
这下整队人马哪里还有了做饭的心思,纷纷出去寻找恶臭的来源。
绕着寺庙周围几米转了一圈后,果然在庙侧发现一匹倒着的死马。
且从那马匹腐烂到已经见骨的程度来看,显然已经死了好些时候了。
官差们无法搬动,也是直骂晦气。
一行人又商量了一下,却也觉得即便如此也比露宿山林来的强些,便准备忍下这臭气,继续休息,于是又骂骂咧咧的转回身去继续做饭。
这边刚忙活起来,便听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官差们乍开始还当是听差了,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脚步声,结果出去一看,还真有两人穿过草木峥嵘的树林缓缓朝他们这边走来。
且这俩人瞧上去着实奇怪,一个是已有耄耋之年的老者,身着一席破旧的僧袍,瞧着似游方僧人,而另一个,则是玉带锦袍的翩翩公子,倒像是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
他俩走在一起,说不出的违和。
可偏偏又彼此极其熟稔的模样,一边走着,还一边谈笑风生的说着话。
官差们瞧着稀奇,便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
这一听之下可不得了。
竟听到那已经能做玉面公子爷爷的耄耋老人开口闭口叫那玉面公子“师父”,且那玉面公子竟也坦然受了,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并无半分不适。
两个奇怪的人就这样说着话朝着破庙走来,看来也是打算在这里落脚歇息。
官差们看在眼里虽觉奇怪,到底不是山匪霸王,也没有阻拦,便忍着嘀咕又继续忙。
那边老少二人入庙后亦是没有多言,找了个干爽的角落便坐了下来,继而打开包裹准备取食。
倏尔又一阵山风吹来,那玉面公子接过老僧递来的干粮突然眉头紧皱,猛地吸了吸鼻子道:
“好大的臭气!”
官差们这才从旁搭话,解释道:
“是了,方才我们闻着道也出去寻了,庙侧有一匹死马,且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尸身烂的厉害,恶心不说,怕是一搬动就要散架,只能忍着。”
“哦?”玉面公子闻言又轻皱了皱眉头,继而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僧,吩咐道:
“如此臭气,教人如何吃饭休息,哪里是能忍得了的,徒儿,你且去处理一下。”
官差们闻言也是愕然,刚想说处理不了的,便见那老僧双手合十对少年道:“谨遵师命。”
话落,不等一众官差回过神来,老僧便原地盘膝而坐,继而双眸紧闭,再没了动静。
这又是搞什么?
一众官差面面相觑,心中皆道这老少两人莫不是谁家走出来的疯子,不然怎会打一露面净说些疯话。
一时也不欲与他们再多说。
然而下一秒,只听那庙侧陡然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声。
众官差闻声纷纷大吃一惊,再顾不得锅里的汤饭,纷纷夺门去看。
就见那原本瘫倒在地已然腐烂见骨的死马,竟奋力的扑腾着马蹄子,歪歪斜斜的翻身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