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耽误顾青寒的学业，两人约定好。
次日，顾青寒便跟着元柚和顾三英一同到了摊位。
临近年关，每家都有贴对联迎喜气的习俗。
一副对联二十个大字。
若是自己自备红纸，则只需要付十个大子，笔墨由顾青寒自带。
价格很合理，他的字好看，又有文采，早上摆好摊，就有人过来看两眼。
起初都是冲着顾青寒这张好看的脸来的。
结果瞧他字写得好，立刻要了一副。
“好，好字，真是好字。”吹干了墨，客人小心的收妥，拿走了。
小摊前生意火爆，元柚忙起来根本就没有功夫看顾青寒那头到底帮几个人写了对联，偷闲时，她才送了一杯豆浆让他暖暖手。
这天实在有些冷，手若是冻僵了，握笔都难。
“握着暖暖手，渴了喝两口。”碗才放下，她又回头继续拿着长筷子在油锅前翻滚油条。
顾青寒看着她动作利落的翻滚油条，时不时的与客人交谈，装油条，收钱。
她的脸郏因为油温和忙碌而潮红，做这么多事，她并没有显出半点疲意，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温和爽朗的回客人的话。
顾青寒心里明白，这样的她，是耀眼的，能入他的眼，亦能入他的心。
一旁的顾三英瞧见了自家弟弟和元柚之间那种常人瞧不见的眼神拉丝，心中莫名泛酸。
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点多余？
拢了拢身上的新袄子，这是昨天元柚送来的。
花家送来的东西，做工自然是极好的。
顾三英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保暖又舒服的衣服。
她顿时又觉得不酸了。
反正这些日子跟着元柚做下来，她也攒了不少钱，都快成了元家村的小富婆了。以后还怕找不到好婆家和疼爱自己的丈夫吗。
“顾公子，来来来，给我写一封对联，要喜气的也要大气的。”有客人寻他写对联，顾青寒这才收了神。
执笔点墨，客人提出要求的那一刻，他心中已有字句。
笔尖落在红纸上，龙飞凤舞。
少年意气风发，下笔有神的模样，还吸引了街边不少的小姑娘。
有些即便是不买对联的，也不由自主地凑上前来看顾青寒写字。
“让开让开，一个个都没眼力劲，没瞧着王老大过来吗？还敢挡着，不要命了。”
粗亮，野蛮的声音响起，排在摊前的客人被推开。
元柚闻声看去，来的有四五个状汉，生得五大三粗十分壮硕，一年不是善良人家，横眉倒竖的样子，凶神恶煞一般。
元柚给顾三英递了个眼神。
顾三英立刻悄悄将钱盒子先收好。
来的这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大石镇摆摊的摊贩都知道这群人，干的是打手收保护费的活计，这一片原是归官府管的，以前收摊位费也收得狠。
近来日子不好过，官府若是再狠着收，百姓的日子难过，没有人过来摆摊，百姓的日常也受影响。
所以只是向象征性的收了一点，官府有官府专人来收。
元柚看了顾青寒一眼。
顾青寒对她颔了颔首，眼神坚定。
“几位客人可是来买早点的，前头还有客人，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元柚对待普通客人一般的招呼他们。
前头开道的顺子一听她说这话，立刻挥了挥手里的棍子就要敲打元柚的摊子。
“等等，你这棍子该不会是想砸我的摊子吧，咱们这可是给官府交了钱的，合法摆摊，你要是敢砸我就敢去官府告你们。”有些人欺软怕硬，元柚瞧着人家手上手臂粗的棍子，心头也犹豫了一下。
她和三姐，顾青寒加起来只怕不够一个拿棍子的人打。
可她也不能示弱啊，一旦服了软，他们必定是趁机欺上来。
“官府收你几个子？与我们何干，这一块是王老大罩的，听说你近来摆摊做生意红火，赚了不少钱，还不拿个十两二十两的出来孝敬我们老大。”顺子拿着木棍，敲着掌心，斜睨着元柚，狮子大开口。
“你们疯了。”顾三英眼前一花，十两二十两她们可卖多少油条豆浆，他们怎么敢开这个口。
这世道是无法无天了。
“谁让你们来的。”顾青寒并不认得这几个混子，不过，倒是听说过，姓王的在大石镇的确是个混子，四处收保护费，不过专找有钱的。
这条街上摆散摊的，都是家里穷，卖的都是极普通的东西，收入原就不高。
就算他们惊不住吓，给出的也是小钱。
王老大一听他开口，一步一摇狂拽的走上前去，盯着顾青寒桌上的笔墨。
“你问得着吗？摆个摊生意不错，赚了钱，抢了别人的生意，那就得破点财，二十两拿来，咱们兄弟几个立刻就走，否则，这摊就别想再摆下去。”
王成宽就是大石镇的恶霸，这回来可是冲着收两份钱的。
前头徐记包子铺的生意全都被这油条摊子给抢了，上门的客源生生少了六成，生意都快做不下去。
徐记给王成宽钱，让王成宽上元柚这里来闹事，闹得越大越好，再收一笔保护费。
要是元柚敢不给保护费，王成宽直接砸了元柚的摊子。
为了请王成宽出面，徐记可是破费了的。
“二十两肯定是没有的，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二十两要磨多少豆子，你说拿就拿，不可能。”元柚手里拿着装豆浆的勺子，站在油锅前。
若是王老大真敢砸了他的摊子，她就敢拿热油泼人。
“你胆子不小啊。”王成宽反倒不急了，他在顾青寒的桌前坐下，扯过顾青寒刚写好的对联就撕成了两半，“一个个的还真没把本大爷放在眼里。”
对联是顾青寒刚写的，买对联的人已经被王成宽的人吓跑了。
好好的对联被撕成了七八片，洒落在地，元柚看得心都揪起来了，他写字极认真，一笔一画勾勒得仔细，每一个字都很珍贵。
原本就载着喜气，美好祝福的对联就被恶霸给撕碎在地，她实在不舍。
放下勺，她蹲在地上，将王成宽撕碎的对联捡起来，一张一张捡起来。
她小心亦亦捡对联的模样，让顾青寒心中触动不已，她夸他的字好看，她珍惜他写下的每一个字。
上一世，他的墨宝已是千金难求。
这一世，有她小心珍惜着，他心头阵阵暖流袭来。
顺子从摊上拿了油条，装了豆浆送到王成宽的面前，还招呼其他兄弟一起吃。
“有现成的，兄弟们吃起来，若是敢不给保护费，咱们兄弟吃饱了喝足了，把摊给砸了。”
原本来买早点的客人早就被吓得四散。
“元柚，别捡了。”顾三英有些担心，这帮人实在凶狠，还带了凶器来的。
元柚压着心头的怒火，有人就想着不劳而获，也不想想老百姓为谋生机，要费尽多少心思，经历多少苦难。
赚点钱容易吗？偏偏有些人只要长得凶就可以趁火打劫。
她去捡最后一张对联，对联落在一双精绣缎面男鞋前。
黄老爷弯下腰，捡起那片对联，上头正好写的是个迎字，下笔游龙，铁画银勾，笔力透纸，字透着潇洒张扬，着实是让人惊艳不已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