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骤然抬头看着卫榆,满脸的泪痕,在此时显得格外的狼狈。
“怎么可能,这是我的夫君,我儿子的爹……”
妇人头发凌乱的嘶吼,双眸血红瞪着卫榆,眼角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那个叫松儿的少年,骤然抬头,定定看着卫榆。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哑的厉害。
一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攥成拳头,用力到关节都是发白的。
卫榆走到棺木边,看着棺木里人形白骨。
贺佑已经给清理干净了。
衣服血肉早就腐烂了,除了玉佩和头上的发冠簪子,也不剩下什么了。
就连佩刀都被腐蚀了。
只剩下白骨。
只剩下白骨!
卫榆让苍羽拿过来衣服,她捧到那妇人面前。
“舅母,我是卫榆,给舅舅铺好衣服吧!”
那妇人抬起头,泪水涟涟看着卫榆:“为何要带去北疆?”
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啊。
卫榆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妇人。
“原本,阿爷以为舅舅走错了路,怕拖累你们,拖累卫家。”
“自请出了宗族,所以,你们回归母家,阿爷才让他改了姓氏。”
“不仅仅如此,阿爷自请放逐北荒,此生不回京城。”
“但是舅舅终归是卫家血脉,所以阿爷有吩咐,若是舅舅身死,尸骨带回北荒,他要好好训诫,让他来生不走错路。”
“可是,可是,夫君他如今并没有错处,反而含冤数年。”
那妇人死死抓着盘子里的衣服:“如此也不可以留在京城吗?”
“舅母,让舅舅留在哪里呢?”
卫榆苦笑一声:“已出宗族。埋在哪里?”
母子二人不说话了。
卫榆扶着那妇人起身:“舅母,给舅舅穿衣服吧。”
顿了顿又说:“舅舅已走多年,舅母和表弟以后都要有新的生活,而阿爷阿奶唯一的执念就是舅舅,我不能不带走。”
那妇人呜咽一声,擦了一把眼泪,上前给卫风铺开衣服。
又珍而重之的把那枚玉佩放进去。
“阿风,此生,我唯你而已。”
后面跪着的少年不语,白皙的脸上滚下泪珠。
“卫榆,你带你舅舅回北荒,远离这一切,但是埋你舅舅的时候,给我留个位置。”
“松儿,我百年之后,你送我去找你父亲,记下了吗?”
松儿少年匍匐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
“母亲,孩儿记下了!”声音已经是哽咽。
门外一阵脚步声。
转眼就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来。
卫榆看了那妇人一眼,在棺木旁边跪下:“拜见圣上!”
妇人和少年也急忙跪下。
圣上疾步走到棺木旁边,看了看衣服上的白骨,看着那枚玉佩,看着腐蚀掉的长刀。
红了眼眶,双手扶着棺木:“卫风是个好的,是朕识人不明,委屈了你这些年。”
卫榆磕下头去:“舅舅一心忠君为国,死得其所,没有委屈。”
顿了顿又说:“请圣上允许,草民带舅舅回北疆,我年迈的阿爷阿奶还在北疆翘首以盼。”
“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朕还没有好好赏赐他!”
圣上眸光扫过卫榆,落在泪水涟涟的妇人和少年的身上。
“你们是卫风的娘子和儿子?”
妇人和少年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起来吧,起来吧!”
回头看着尉迟昭轩:“这棺木是好的,不错!”
又看着卫榆三人说:“卫风舍身护驾,忠义爱国,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特追封忠义侯,其子卫逸松封为忠义侯府世子。”
“圣上!”那妇人趴在地上,“民妇儿子不求世子之位,他若是有能力,自己做到他父亲那个样子。”
“如果没有能力,民妇愿意他平凡一生。”
圣上愣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民妇知道,民妇和父母商议过了,举家搬迁,和夫君一起回北荒,伺候两老,再不回京!”
圣上抓着棺木的手,又抓紧了。
良久叹口气:“即便你们去了北荒,朕给的封赏也是算数的。让顾明礼赏一块地,建一座忠义侯府,就在北荒。”
“愿,英魂护佑我大渊北荒。”
又颓然放下手,对着尉迟昭轩说道:“你处理后续的事情。
“儿臣遵旨!”
圣上带着人又走了。
能来亲自看这一眼,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赶紧起来!”尉迟昭轩把几个人拉起来,早有人来顺天府布置。
封赏的东西送去了卫家封存的老宅。
大雪中一行人扶着棺木毁了卫宅。
到处白茫茫一片。
卫宅的门外已经挂上了白绸。
一对老仆守在门口,远远看着棺木过来,跪地痛哭:“少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