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红色的霞光里,一人一身藏蓝衣袍,一手背在后面,缓缓而来。
走到船下,一手拎着袍子,顺着舷梯上来。
卫榆站在船头,能看到的也只是束起头发的头顶。
一直到那人走上船,笑眯眯的站在卫榆的面前。
卫榆都没有认出来是谁。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浓眉,双眸微微狭长深邃,麦色的肤色,五官倒是立体。
立体而不锋利,唇角常带三分笑,看起来是格外亲和的一个中年人。
身材比一般的男子要挺拔劲瘦,充满了力量感。
比起余良平和,顾明礼的儒雅,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丝凌厉的气势。
尽管外表看着随和,但是那种凌厉之气,还是掩盖不住。
这是一个看似亲和,但是有城府的男人。
而且,并不会很好相处。
卫榆在看着对方,对方也在看着她。
在他面前是个小丫头,眉眼如画,一双瑞凤眸子清冷疏离,身子纤瘦,似乎还没有长开。
但是这样没有长开的一个小丫头,又似乎有着万钧力量。
只是淡定的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就让人感觉心稳。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失去这份平静。
此时,她的眉梢微微挑起:“阁下是?”
那男子笑了,红霞下,他的脸似乎也染的红彤彤的。
“小榆儿真的不认识我了?”
这话听着,似乎是熟人。
而且从他的眉眼间,卫榆也真的找到那么一些熟悉的感觉。
卫榆也是浅笑:“我该认识你吗?”
男子拉开凳子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瞥了桌子上卫榆画的一路的路线图。
顺手指在某一处:“西南三十里有匪窝。”
又指着另一处:“码头有一霸,来往船只无不被剥削。”
再一处:“村民爱夜里打劫船只。”
他抬头看着卫榆:“所以小榆儿以为,你这一路为何是风平浪静?”
卫榆挑眉:“楚知言楚大人?”
那男人的脸一下子黑了,冷哼一声:“我怎么可能是那厮,那个阴森森的家伙。”
“小榆儿你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竟然忘了我,你竟然忘了我!”
嫌弃完了楚知言就哀嚎起来,刚刚的成熟稳重,隐隐锋芒的亲和,瞬间烟消云散。
卫榆……
在凳子上坐下,神情依旧淡淡:“我确定我不认识你!”
中年男子哀嚎声停住,委屈地盯着卫榆:“我叫卫风!”
卫榆点头:“卫先生!”
从善如流,毫无停顿。
“我叫卫风!卫!”
卫榆疑惑地看着他:“天下姓卫的很多,你叫卫风,我知道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顿了顿接着问:“所以,卫先生登船所为何事?”
卫风……
把脸委屈巴巴地凑到卫榆的面前:“小榆儿,我是你舅舅!”
“亲舅舅,带血缘关系的那种。”
卫榆依旧淡定地点头:“卫先生,久仰大名!”
卫风蒙了:“并不是,你就这反应,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淡……”
控诉的话语没有说完,卫榆就倒了一杯水,放在卫风的面前。
“卿家流放有你的手笔吧?”
“一路遇到的事情你都知道,甚至是看着的吧,冷眼旁观?”
尤其是她差点被苏容君欺负的时候,母亲差点被玷污的时候。
她满世界的找卫骏的时候。
卫风都知道,甚至看到。
甚至和卫竺有联系,但是他依旧没有出手。
所以,现在说是亲人?
卫风身体紧绷,笔挺坐着:“小榆儿,我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北疆的那些鬼魅都不会出来。”
“本来是要出手的,不是看着你变了吗,想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卫榆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变了,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你满意这个答案吗?”
他的宏图大志,需要亲人忍受锥心的痛苦,需要祖父母身前无人,需要看着手足在死亡线上挣扎。
卫榆不知道,他的使命到底有多伟大,对亲人是有多不信任。
所以,才隐瞒不说,才那么多年不曾归家。
卫风……
卫榆这时却是莞尔一笑:“卫先生,我知道北荒山中的私兵你去培养过,但是,如今养着他们的是我,我的人,不听我的话我会驱逐出去。”
话音落,她的手指指着站在船下的一人。
“那人你带走。”
“你做你的事情,我走我的路,不要牵扯,我对你们的权谋没有兴趣。”
“可是卫竺……”要知道,从一开始卫家就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我和卫竺也是这么说的。”
卫风失笑:“小丫头,你和贺佑认识,为他出谋划策,你就从这件事情中摘不出。何况你那个干娘还是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