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
黎邱手肘撑在桌上，指尖呈塔状托着下巴，“余先生‘荫荫’这个昵称，其实是从你姐姐那里传出来的。”
百里赫瞪大了眼睛，他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不是，她怎么…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黎邱脸色沉下来，挑眉问他：“你还记得她现在的心智只有十三岁吧？”
他脸上的表情不好看，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客气：“昨天你答应后临时反悔，你知道她哭了多久吗？”
黎邱的目光像一道闪电，将百里赫内心的逃避照得无所遁形，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张嘴想要狡辩：“我都说了，我昨天要，我…”
“我接受不了，”百里赫垂下头，用两只手抱住脑袋，“我不能接受她害死了父亲，我不可能原谅她。”
他捂住骤然夺眶而出的泪水，像是要说服自己般重复道：“我不可能原谅她。”
黎邱也沉默了，他并不是有意提起这个伤心的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了几秒，百里赫抽噎一下：“我知道恶人伏株，我也知道她是受害者。”
“可那是我爸啊，他妈的那是我爸！”
黎邱不知道该说什么，百里赫是恩师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他是一家人的开心果，是百里家族的团宠。
黎邱作为半个百里家人，亲眼看着恩师遇难后他的温床被打碎，他的城堡被拆毁，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夜之间成长起来。
他强迫自己去笑，去哭，去应对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哀悼者，他用自己柔嫩的肩膀担起百里家的重担，甚至没办法依赖曾经最爱的姐姐。
因为姐姐是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她是这场灾难的另一个受害者，是一个心智只有13岁需要别人来照顾的孩子，他找不到人报仇，也找不到人去恨。
成长的代价对他来说太大了。
“黎哥，”百里赫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也谢谢你一直在照顾她。”
“这是我应该做的，”黎邱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你已经很棒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捏捏百里赫还是少年人的肩膀：“有什么事黎哥顶着呢。”
“嗯，”百里赫抽抽鼻子，努力让自己露出个微笑，“要是你早点当我姐夫就好了。”
那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若是以往黎邱看见他这样，定会顺着他的话应下来。
毕竟他早就做好了照顾小羊一辈子的准备，可他今日看着屏幕中那道活力满满的身影，一时竟说不出认同的话来。
“也不能这么说，”黎邱言辞闪烁，“医生说过小羊还有机会恢复，我希望她还有勇气去追寻自己的爱情。”
他笑着总结了一句：“你还是把我当哥吧，我是你的哥哥，现在也是小羊的‘哥哥’。”
百里赫不太在意这些称呼问题，他摆摆手表示怎样都行，用力抹了把脸，起身去舆洗室收拾自己。
黎邱目送他离开，又将目光移回了屏幕上，余荫正在和粉丝道别，他等对方关掉直播，点开了终端里的对话框。
余荫终于结束直播，他顺手收拾了一下剩余的材料，刚把竹丝和竹篾规整放好，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明黄色。
余荫吓了一跳，看清发送人才松了口气。
额，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过于智能了？
怎么一个宣传推广还能主动找宿主聊天呢？
宣传推广：余先生，请问最近直播情况怎么样？
余荫是那种会替别人尴尬的性格，他看人家客客气气的来了，也不好意思装没看见。
Y：还可以，稳步上升（可爱）
他发完才觉得不太对劲，按理来讲宣传推广是系统功能的一个分支，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任务完成情况。
余荫心里起了疑，在脑子里快速召唤系统：“系统，你新开发的功能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宿主为什么这么问】
“它都不知道我任务完成的怎么样，这不是在版面上显示的清清楚楚吗？”余荫看着对话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怎么看都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系统像是遇到了程序bug，它沉默了足有十秒，然后回给余荫一句说了等于白说的废话。
【该功能还在测试版本，请宿主耐心等待】
余荫气不打一处来，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亲自下场质问。
Y：那个，任务完成后台可以查到的吧，你不知道？
宣传推广：亲爱的余先生，我还在学习探索中，您可以把我当成与主系统不同的AI模型。
余荫愣了一下，这意思是说系统和宣传推广是两个不同的服务器，二者之间有联系但不完全相同？
他又打字问：“就是说系统负责任务发放和奖励兑换，那你是什么类型，负责陪伴的聊天型机器人？”
黎邱看余荫已经帮他想好了身份，顺着他的话道：“是的，本功能采取自然语言处理和机器学习技术，通过聊天对话模式带给您更加优质的服务体验，您可以叫我小黎。”
其实黎邱不介意暴露真实身份帮助余荫，只是上次的拉黑事件让他心里多了份顾忌，干脆顺着对方的猜测将错就错。
“这个AI挺有意思，它还给自己取了名。”余荫心里放松下来，毕竟这是系统的分支功能，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他不是。
而且他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异世，也确实需要有人聊聊天。
人工智能总比人好多了吧，不用花费心思维持关系，你有需要它就会等在那里。
Y：好的小黎，你也不用叫我余先生了，叫我名字就行。
黎邱突然想到小羊那句“荫荫才不会生粉丝的气”，脑子一抽打道：“荫荫？”
他发完就想撤回，可百里赫这个聊天窗口过于简陋，除了基本的文字和表情什么都没有，黎邱只好找补：“抱歉，听说您的粉丝都喜欢这样称呼，小黎也是您的粉丝哦^ ^。”
余荫没想到他会被一个系统给调戏了，他摸摸烧起来的脸颊，无奈道：“没事，你愿意怎么叫怎么叫吧，我先不跟你聊了。”
他怕小AI觉得自己过于冷漠，又补充道：“我去剪今天的视频了，一会儿发出来麻烦你帮我宣传一下哈。”
宣传推广：收到，包在我身上（OK）
黎邱放下终端，心里还有几分不舍。
他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和小主播聊天了。
余荫性子单纯，待人温和，一看就是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这种纯真的性格与他周围危机四伏的环境截然不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守护这份美好。
另一边，余荫并没有立刻去剪视频，他点开了刚才保存的链接，那是一段放风筝的视频，风筝是他亲手做的蝴蝶风筝，放风筝的人却不是他以为的小女孩。
先出现屏幕里的是一双手，手指很长，白且漂亮，普通的木质线轴在他手中像什么金贵的艺术品。
那双手上有淡青色的筋脉，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若隐若现。
余荫紧紧盯着那双手，像盯着春日里新生的第一片嫩叶，静悄悄长在了自己心上。
镜头慢慢拉高，露出在半空中翱翔的蝴蝶风筝，看着风筝被尼龙线慢悠悠地拉近，余荫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代替镜头往下看。
精致的大蝴蝶飘落下来，被人一把接住，随着镜头一点点拉远，余荫看到他宽阔的胸膛，挺拔的腰肢，他一下子捂住自己的鼻子，生怕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流出来。
视频结束后余荫又反复看了三遍，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某些晚上熬夜看奇怪东西的女生，最后大手一挥点了保存键。
“没想到小羊身边还有这么优质的男人，”余荫忍住再次点开视频的冲动，自言自语道，“光看那身衣服就知道这人禁欲又古板，要是让那双完美的手来做点别的事情……我靠，不能再想了。”
余荫及时住脑，他给自己灌了两大杯凉水，又在星网上点了五份“立刻达”的冰激凌，吃完后浑身冻得直打哆嗦，感觉舌头被冻得没了知觉。
好处是他终于能静下心来工作，余荫苦中作乐地打开剪辑软件，把刚才的直播整理成一个视频，发在了星网上。
余荫发完后看了一下系统的任务版面，竹编的浏览量要求是三万，他现在只完成了一小半，最少明天晚上还要播一次。
“要是这些东西能自己播就好了。”余荫叹了口气，突发奇想去网上搜了一下。
星际时代居然还真有这种技术，通过AI合成代替人来直播，只不过这种行为跟作弊没什么两样，已经被法律明令禁止，爆出来的都是负面新闻。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余荫放弃了白日做梦，老老实实收拾明天要用的材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