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钱一方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家里转了一圈，迎来了全家人的注视。他只当看不到，去房间看了眼李疑明，试了试温度，没有发烧的迹象，看面色除了有点失血过多的苍白，伤口也没有红肿发炎。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是钱一方没有照顾过病人的经验，他站在床前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天要不要给他喂饭，毕竟不知道他还要昏睡多久，饿着就不好了吧。
这人现在可是自己要抱的大腿啊，不能亏待啊。
虽然这样想着，钱一方却没有付出行动，转身去院子里洗漱了。
厨房里钱欣已经将锅里最后一个鸡蛋捞出来，端进了院子下的桌子上。
钱一方洗漱好坐上桌才发现今天早饭异常丰盛，除了以往都有的粥，还额外烙了饼。昨天一天都很慌乱，饭桌上钱欣才来得及询问李疑明的事情。
“那位公子现在还好吗？”她昨天看到他的外衫衣布料一看就很值钱，所以知道这人必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还好，高烧已经退下去了。”
钱一方拿过还热乎的饼，配上桌上腌好的小咸菜，吃起来确实不错，心情也比昨天好了不少，也愿意多说一点。
“他在县里帮了我两次，所以我才想着救他。”
钱一东和钱一西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家里多了一个人，嘴里吃着饼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家兄长。
“这样啊，那可要照顾好人家。”钱欣也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知道缘由也就不再多问，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明显低落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回来？”
钱欣听到钱一方的这句问话，先是快速地抬头看他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盯着面前的碗，恨不得把头埋进去藏起来。
钱一方不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突兀，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钱欣是真心实意的把他们当家人对待。特别是经过昨天的配合，他觉得现在是很好的时机，有些事不能一直拖着，一直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会和血肉长在一起，到时候想把它连根拔起就更困难了。
“陈力他把我休了。”
钱一方心里道，果然如此，如果真是钱欣自己想要回来，那自己名义上的小姑父早就找过来了。
“他们还把、还把雨儿卖掉了。”
“什么！表妹被他们卖了？！”
钱一书和钱一花反应比钱一方大多了，钱一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嘴里的“雨儿”是谁，通过钱一花姐弟俩的话他才知道，原来是钱欣的女儿，是他的表妹。
时间仿佛又回到他第一次听到隔壁周大郎为了赌钱卖掉女儿时，心里那股子熟悉的恶心感重新浮现，不过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忽视的愤怒。
他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开口询问细节，“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我回家前一天，他们还骗我说雨儿出去玩走丢了。”那时的痛苦又重新回到心间，但是这次钱欣却没有哭出来，“我要去找，被他们拦住了。”
“那你······”他不知道怎么问才能尽量减少她痛苦的回忆。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陈力打的掉的。”
“唉！”钱一方所有的恨铁不成钢都变成了一句叹息，“你该早点和我说的。”
“我不想拖累你们，我原本打算自己去找······”
“这叫什么拖累？”钱一方看她的样子也不忍责怪，“先找到雨儿为紧。”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钱欣憋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我找不到，找不到······”
“我可以去拜托同窗帮忙！”钱一书气愤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现在就能打陈力两拳出出气
钱欣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顾不上脸上的泪水，眼里迸发出希冀的光。
“小姑你描述一下雨儿的样子我们把他画下来，过两天回学堂拿去给他们看。”
钱一花已经去屋里拿出了纸笔，递给钱一书，钱一书拿起笔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学作画，立刻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家兄长。
钱一方现在也冷静下来了，知道光靠自己一家子确实很难将人找到，等李疑明醒了倒是可以拜托他，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让钱一书同窗帮忙确实是一个比较快速有效的方法。
陈雨是被亲人卖掉的，所以买卖的牙人不会像人贩子拐卖孩子一样，花费大力气送到外地卖掉，很大可能还在正良县内，只是不知道她被卖去了哪里，只能指望早一日找回来，也能少受一点苦。
只是可惜，他也不会作画，特别是人像画。
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
·······
钱才文被钱一书以请教文章的名义叫来的，过来被安排坐在钱欣对面听她描述做完画后，还有一点懵。
钱一方也觉得自己弟弟在和人相处方面很有天赋，无论是学堂里的同窗，还是大了他四五岁的钱才文，都能相处的很好，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和对方建立良好的友谊桥梁，没看到被忽悠来画完画后，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聊个没完没了。
他看着拿着画小心翼翼看得仔细的钱欣，讨论文章热火朝天的两个读书人，以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钱一花，觉得现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拉上迷迷糊糊了一早上的钱一东和钱一西，把他提前好几天放在干草里面催芽的土豆翻出来，扒拉出灶台里的草木灰备用，将已经出芽的土豆按照发芽情况用刀一分为二，然后指挥蹲在旁边的两人在横切面上沾上草木灰。
花钱请过来种地的三个人要先种完自己家的地，明天才能过来干活。他这次不打算继续畏首畏脚，所以他把空间里的土豆全都翻找出来催芽了，并且全部要在地里种下，余下的地再种大豆。
“大哥，雨儿是谁呀？”
在一旁忙活着的钱一东突然开口。
“是小姑的女儿。”钱一方手上动作不停，手起刀落，又一个土豆被他拦腰斩断，“她被家人卖掉了。”
之前的谈话，钱一方是故意没有避开他们两个的，所以很耐心的给他们理清楚其中关系。
毕竟，他们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更大的风浪，提前了解这世间苦恶也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