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自从县衙下了告示粮价降下来后，大家不再这么一团哄抢，虽然依旧担忧与焦虑，但是好在不像之前一样无头苍蝇一样一顿哄抢。
这天恰逢旬休，钱一方不用起个大早去送他上学堂，好不容易可以偷个懒，正窝在床上睡懒觉呢。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估计又是隔壁周大郎在家里发脾气，自从周父不让周大郎出门后就隔壁就经常吵吵闹闹的。钱一方将盖在胸前的薄被扯到头顶，试图隔绝这些噪音，重新入睡。
可惜这房子隔音太差，一层薄薄的被子也阻挡不了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钱一方再次入睡失败，只好睡眼朦胧的起床洗漱。
不知道隔壁又在折腾什么，要是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早就赶出去自生自灭了，赌债又卖女儿还能家里继续作威作福，真是打少了。
心里忍不住吐槽起来，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却发现家里几个小孩蹲在墙角聚精会神的听着对面动静，看到他走过来，还赶紧竖起一根手指，嘴上做“嘘”口型，示意他不要出声。
钱一方看着连平时最喜欢装小大人装老成的钱一书都凑在那里听热闹，睡意逐渐消散，也好奇地靠过去听墙角。隔壁似乎是吵起来了，声音很大，怪不得直接把他吵醒了。
“爹！你就信我一次吧！人家也说了这个价格过两天可就没有了。”是周大郎的声音。
“你这是要气死我！这么多粮食卖了我们一家吃什么！喝什么！”周父声音满含愤恨，很是恨铁不成钢。
要是以前钱一方肯定认为周父能制止住周大郎，但是来来回回这么多回，他已经认清楚了周父就是个纸老虎，尤其是面对周大郎，无论表面拒绝的多么坚决，最后都能如周大郎所愿。
“爹，你想想卖出去这么多钱，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之前卖的地买回来，到时候哪还愁吃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买地戳中了周父要害，他不再这么坚决，声音都小了不少，不过还是有所顾虑，“买地那是之后的事，现在粮食都卖了怎么撑到夏收？”
“周老爷你有所不知，现在城里粮食已经降下来了，咱们县令大人心善不忍心城中百姓受苦，你可以去城里买粮食。”
嗯？是个陌生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人，钱一方想了一圈没有想到隔壁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城里买粮食，反而要来我们家买······”是道女声，声音很小，明显底气不足的样子。
果然还不待她说完，就被周大郎大声暴喝止住，“闭嘴！这里哪有你这个女人说话的地，赶紧滚去做饭，一大早就这里偷懒，再这样我马上把你赶回娘家······”
周大郎仿佛找到出气筒，骂骂咧咧吼了她一顿，旁边也没人出声制止他，周大郎媳妇也一声不吭，应该是去干活了。
等周大郎骂完，还不忘给那中年人道歉，“孙管事见谅，别和个妇人一般见识。”
那孙管事表示不在意，还出口解释道：“我们当家的带着商队要去吉州城，从这边走不用绕道去正良县内，那边粮价高，但是对粮食要求也高，你们要是卖我们也是要好好挑的。”
“您放心，这粮食我们一直放得好好的，个个颗粒饱满，要不这样吧，我带您去看看。”
谈话声渐小，脚步声响起。周父并没有再出声反对，钱一方知道他这是同意这桩买卖了，心里感叹不已。
怪不得这个周大郎能一而再再而三出去赌博，被堵在家里，卖地卖女儿都干得出来，原来都是给惯得，知道直接如论做什么身后都有一个无限包容，然后给他擦屁股的爹。
周父这个人看起来严厉得很，但是宠起儿子没有底线。看刚刚的样子，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一句，三两句就被儿子说服，什么荒谬的要求都能答应下来。
所以这个家过成这样也算咎由自取，只是可惜那一对儿女生在这样的家庭，特别是小小年纪就被卖掉的女儿，还有周大郎媳妇，应当是家里最清醒的人了，但是却被清醒着折磨，裹挟着奔向穷途······
想到这里钱一方看向因为听到热闹而兴奋的钱一花，认真开口说道：“所以说男人靠不住啊。”
钱一花几个人：······？
大哥靠在这里听了半天怎么总结出这个结论来了？不是听隔壁卖粮食的嘛？
被注视着的钱一花试图解读自家大哥的意思，“是说周大郎品行不好吗？”
钱一方点了点头，这样理解也没错。
他指挥几个孩子把饭菜端上桌子，自己快速地漱口洗脸，刚刚就闻到米香了，听了好一会热闹，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在他们家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所以钱一方吸溜两口粥，就继续苦口婆心地讲道理给几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听。
“我说男人靠不住，不仅仅是因为周大郎品行不端。”
“虽然世人都说夫妻一体，但是世界上再亲密的关系，都没自己来的靠谱。”
“自己能够立起来，能够独当一面才能更加放心将自己放入一段关系中。”
“不仅仅是女子，男子也是一样。”
“遇到像周大郎这样的人是不可预料的，但是自己强大起来确是可以控制的。”
“依靠别人，等待别人的善意和善待，不如依靠自己，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永远是你自己。”
钱一方确实比较悲观，也许是生性薄凉，也许是因为他前世经历种种，让他从未对什么人什么事情产生过感情或者羁绊。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里原主人残留的情绪，让他在和家里几个小孩子相处过程中逐渐感受到家人的情感。
如果可以，他愿意护佑他们，但是他们总是要学着自己长大。
虽然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