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背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柯莱一眼,就这样始终保持着匀速,机械般朝前走着。
身体早已经被实验摧残得不堪负重的柯莱,虽然很想就地倒下,可看看那个背影,她又只好咬咬牙,拼命地跟上去。
一路走过了旷野,走进雪原,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被一层厚厚的乌云遮盖,天空上也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只穿着单薄衣衫的柯莱被冻得嘴唇乌青,眼孔涣散间,身体摇摇欲坠,但前面的那道背影还在朝前走。
“嘿嘿嘿嘿……”
“看啊,多么合适的一个地方啊,四下无人,不如杀掉那个人逃跑吧?”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力量……你是有的吧?杀了他……”
“然后逃跑吧……”
本因那股寒意沉寂下来的魔神残渣,趁着柯莱的意识最薄弱的这一瞬间,突然在她的大脑里低语了起来。
而柯莱现在的状态,称之一句“行尸走肉”也并不为过,哪里还有意志去抵抗魔神的低语呢?于是,她涣散的瞳眸骤然亮起残虐的光彩,下一刻,墨色的烈焰组成扭曲的黑蛇闪电般袭向了前方的背影。
“嘶——!!”凄厉的惨叫瞬间在辽阔的雪原上响起,但发出惨叫的并不是被偷袭的人,而是那只发动偷袭的黑蛇。
背影的主人终于第一次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哪怕一丝温度与表情,就这么随意而理所当然地用一只手握住了黑蛇的身躯,熊熊的黑炎无法灼烧他,魔神遗留的气息无法威慑他。
黑蛇凄厉惨叫着,柯莱的意识都被那直达灵魂深处的哀嚎唤醒,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银发紫瞳如人偶般的少年,站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神情淡漠而随意地将那可怕的魔神残渣捏臭虫般掐在手中,稍稍一握,一层同为黑色的冰晶便将黑蛇连同黑炎一起冷冻,继而化作无数黑色的冰渣掉落在积雪的地面。
做完这些,少年甚至没有看柯莱一眼,依旧转过了身,继续朝前走着,就好像此前的行为,对他而言跟随手丢了个垃圾一样没什么好在意的。
柯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或许是因为刚刚激发了魔神残渣力量的缘故,柯莱的体内莫名多了些足以支撑她继续前进的力量,在强烈的不安中追上少年的背影,柯莱心底不断地猜测这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毕竟不管怎么看,她刚刚确实是偷袭了这个恐怖的像是个怪物的家伙,可对方却只是化解了她的攻击便没有了下文,是什么人值得对方如此大度呢?柯莱觉得……大概只有死人。
所以……我这是要被送去处决了吗?柯莱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想。
尽管她在那处地下试验场里无数次想到过自己会死,甚至不止一次觉得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可当死亡真的来临时,刻在人类本能中的恐惧依旧会迅速侵占人的思维。
就在这样被恐惧包裹的感觉里,柯莱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当恍然回神时,她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木质的大房子,房子立在雪原与树林的交界,孤零零的一座,视线所及看不到任何其他建筑。
少年径直推开木屋的房门走了进去,但门却敞开着没有关上。
柯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但她站在门前,看着室内纤尘不染的地板和毛毯,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身子,一时间觉得这里不是自己应该踏足的地方。
直到已经坐在客厅壁炉旁的沙发上的少年冷不丁说了声:“进来。”
柯莱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随后将脚在门前的木板上蹭了几下,才走进门去。
门扉自动闭合,一下子将身后的风雪阻隔,室内温暖的环境,让柯莱险些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状况,让柯莱在门边无措地傻站。
少年瞥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一大团黑色的水飞过来没给柯莱任何反抗的机会就将她包裹,随后是飓风带动水团剧烈旋转。
窒息与晕眩瞬间将柯莱稍稍缓解的精神紧绷,果然,还是来了吗?但为什么处刑的地方要选择在这里?让受刑人死前享受一下人间最后的温暖吗?
混乱的念头还没在脑海里成型,旋转的水团、柯莱身上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和绷带都已经全部消失。
甚至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浑身清爽地被一张毛毯包裹住瘫坐在了少年对面的沙发上。
浑身上下的柔软触感与刚刚的冰冷晕眩形成强烈反差,柯莱已经彻底搞不清现状了。
她紧紧抓住身上的毯子尽力将自己裹的更紧一些:“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将面无表情语气生冷道:“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禁止离开屋子,禁止上二楼,其余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而我,会一直注视你。”
柯莱惊呆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和对方的语言是否共通,她呆愣半晌才试探性问道:“那……实验呢?”
“如果说的是多托雷,也就是你所认知的【博士】那边的实验的话,那么跟你没有关系了。”
一股强烈的惊喜在心底炸开,但还未彻底晕染开来,她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对一个人好,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这一点她很清楚,毕竟上一个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是她的母亲……
她的脸上露出警惕:“你的……目的呢?”
“我已经说了,我会注视你。”少年淡淡道,那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里没有半点情感,甚至于眼底都没有任何神采的模样,给柯莱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注视……”柯莱心底升起寒意,默默重复了一边这个词的发音,并在心底不断揣摩着它的含义。
她惊觉,自己恐怕并没有脱离【实验体】的标签,只是从一场实验中,被丢进了下一个实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