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瘸子此刻不止脸色铁青,连唇舌也紫绀,就算他们这些不懂医术的普通人看了也知道不好了。
李大庆和李小双这一刻才真的怕了,颤抖着声音问:“爹这是怎么了?”
秦悦没时间跟他们解释,疾步上前,手中银针毫不拖泥带水地在取心的腧穴和募穴以及任脉手少阴心经腧穴,以泻法针刺活血化瘀,又选择膻中、巨阙、膈俞、阴郄、心俞施以针灸,接着在少冲、中冲,点刺出血。
针灸时需要高度集中精力,尤其是病人现在情况极其危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汗水顺着秦悦的额头流下挡住了视线,腾不出来手只能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可汗水的盐分刺激得眼睛生疼,使她看不清楚前面的事物,她焦急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想要用肩头的衣服先将就一下,忽然一块柔软的布替她擦去碍事的汗水,眼睛终于好了。
她好奇地抬头看去,便见顾林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正轻柔地为她擦汗。
她的心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连忙回过头故作平静地说:“谢谢。”随后迫使自己保持冷静继续治疗。
屋里寂静无声,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李瘸子有个闪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悦收回搭在李瘸子脉搏上的手,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腰。
众人不知道她有没有完事不敢贸然打扰她,只能心急地盯着她看。
“外公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只要每天按时针灸喝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秦悦将李瘸子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江氏在这时终于松口气,哭腔地低声说:“大丫要不是你及时回来,你外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大庆有心反驳她,要不是来她们家,他爹根本就不用遭这份罪,可看到他爹脸上逐渐恢复的血色,还有秦悦累得虚脱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李小双的性格和他媳妇很像,不到万不得已都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出来,此刻夫妻俩却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神采。
秦悦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她一刻不休息地为每个人检查了伤势,幸好都是皮外伤,擦点外伤药就没事了。
以前家里的药都因为那场大火没了,她只能重新去熬制,可家中的药材不够,这个时间去镇上也太晚。
就在她犯愁的时候,顾林沉声道:“可以去你师傅那里借用。”
秦悦知道这样做不好,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事态紧急,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匆忙和顾林一起去取了需要的药材回来,熬好后又为每个人上了药。
虽然秦悦救了李瘸子,不过王氏还是对她的医术半信半疑,可当冰冷的药膏敷在她脖子上的血痕时,她感觉刚才还火辣辣疼的伤口突然就不疼了,甚至还挺舒服的,立马高兴地说:“大丫你这药膏可比马粪蛋好使多了,能不能给我点,我留着以后有个小伤口啥的用。”
她说的马粪蛋并不是马拉的粪便,而是一种较大的野生蘑菇,有的地方也叫马包灰。
这种菇不可食用,表面一层黄灰色的皮,里面没有肉质全是灰状物,老百姓觉得像干了的马粪,也像灰包,才得了这两个名字。
这种灰有很好的止血效果,遇有较大的伤口,可以直接弄一个大灰包,把灰全部摁到伤口上,可以立刻起到止血效果,但是却没有清凉止痛的作用。
王氏眼馋两者兼备的药膏也是情理之中。
她此番受伤也是因为秦悦她们娘仨才被连累的,虽然之前在秦悦要给李瘸子针灸的时候,她说了对方忘恩负义要害人的话,可等弄清楚后便没再抱怨过,即便她之前有些小心思,心肠也不算太坏,秦悦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毫不犹豫地将另外一满瓶还没有用的药膏递给她,“每天三次,如果伤口太大需要先清洗干净才能上药。”
她将需要注意的地方详细说了一遍,才转去给下一个人上药。
王氏看着手中的白瓷瓶,好半晌才回过神,“这就给我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药膏效果这么好肯定老贵了吧,她怎么连犹豫都不犹豫就给了呢。
她不知道这药膏是秦悦自己熬制的,以为是她刚才离开那会儿去买的。
当秦悦给所有人都上好药后,她才喊了李玉莲和二丫去到她的房间里。
“娘,二丫,你们能记住今天都谁来咱们家了吗?”
她冷着一张脸,声音格外严肃。
李玉莲刚刚稳定的心又提了起来,害怕地说:“大丫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啊?你是想去找他们算账吗?你可千万别去啊。”
秦悦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娘居然还想息事宁人,一直压制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怒喝道:“娘,别人都已经骑到咱们的脖子上拉屎了,你居然还不让我去?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忍让就懂得感恩,他们只会得寸进尺。难道,你打算这么窝囊地活一辈子吗?行,你无所谓,可你想没想过二丫,等有一天她嫁到别人家去时,难道你还想她像你从前那样卑微懦弱地活着吗?”
她从来没对李玉莲说过这么重的话,可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李玉莲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里都是秦悦刚才的话在不停地回放着,每一句话都仿佛扎在了她的心上,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人也开始抖了起来。
二丫从记事起,就如秦悦说的那般卑微懦弱地活着,直到她们离开那个家,姐姐不断告诉她,她可以吃热乎乎的饭菜还有肉,可以住不漏风不下雨的房子,甚至还可以保护娘,她才渐渐知道,她原来也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听了秦悦的话后,她很认同,那些来欺负她们的人,就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可看到娘这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她又动摇了,有些担忧地拉了拉秦悦的手,“姐姐。”
秦悦回握、住她的手,看到李玉莲不堪重负的模样也反悔了,娘已经活了三十多年了,打小就养成了这样妥协的性子,她又何必要说那些话呢,有什么事她私下去解决就好了。
刚想道歉,却看见李玉莲突然抬起头,一脸决然地说:“大丫,你说得对,娘以前想错了,娘以后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