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兮一看三叔三婶面露不悦,旁边的谢谨仁又朝她使眼色,犹豫了片刻,只好不情不愿的放下手,将谢舒遇甩到一边,忍着气讨好道:“侄媳安氏见过三叔,见过三婶。”
见谢明铖和孟晚遥怒视着安素兮,并不搭话,场面僵在那里,谢谨仁忙打圆场:“宝儿、舒儿,都别哭了,快来见过你三叔祖和叔祖母。”
谢宝元在平嬷嬷怀里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张着嘴仿佛没听到一样。
谢舒遇擦了擦委屈的眼泪,过来跪拜,“舒儿见过三叔祖,见过叔祖母。”
“好孩子,起来吧。”孟晚遥把她扶起来,“初次见面,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等会儿用完了午膳,叔祖母给你补上。”
安素兮听到这话,生怕自己儿子吃了亏,忙道:“三婶,还有宝元这孩子呢。你瞧他,长得多可爱啊。”
孟晚遥敛了笑意,端详起了那孩子,谢宝元性格相貌真像他母亲,尖脸长眼,一不合他心意便大吵大闹,没半点礼数。
她用裹着细布的手指,轻轻搭了搭谢宝元的脉象,沉稳道:“这孩子胎里受过击打,生下来体弱多病。脾胃失和,吃得少吐得多。天生怕凉,夏天也得风寒。夜里不睡整觉,经常啼哭,是也不是?”
安素兮闻言张大了嘴巴,抱着孩子当即给孟晚遥跪下,“早就听说三婶母家世代行医,这京城的霍安堂便是你母家的产业。没想到您也精通医术,求求您给宝元看看吧。
这孩子隔三差五就要大病一场,这几年真把我们夫妻俩折腾苦了。大夫不知道请了多少,个个都说他活不长,真把人吓死了。”
谢谨仁也道:“听说三婶以前是缠绵病榻的,如今与常人无异,定是霍家有妙手回春之术。三婶若能治好宝元,我们必有重谢。”
孟晚遥笑道:“不敢说医术精湛,只是略懂而已。我小时候就是个病秧子,调理了好些年才调理好的。我看宝元和舒儿都有不足之症,有空便去我那儿,我给两个孩子看看。”
“好好好。”安素兮一叠声答应着。
春花出来传话,说老太太请大家进去用膳。
孟晚遥进了门,才发现谢明钦和段若兰已经在里面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了。
谢明钦骨子里遗传了他母亲的架子,端得来像个房檐上的鸽子,用力的挺着他的胸脯,等着众人依次给他问好。
孟晚遥先给谢老太太请安,又叫了大哥大嫂。大家一通繁文缛节的流程走完,才得以入席。
谢老太太腿上伤着,起了好几个水泡,抹了药硬撑着,被人抬到了主位上。
春花和秋月一人手持汤勺,一人手持筷子,轮流给她喂饭。
坐在末位的谢宝元,左边站着奶娘平嬷嬷,右边站着谢舒遇,也是一人捧饭一个端汤,事无巨细的伺候着。
谢舒遇虽然是庶出,但是当年已经记在程菀宁名下了,该算做嫡出才对,孟晚遥没想到谢家竟把她当丫鬟使。
一大一小一头一尾两个活祖宗,孟晚遥不用吃东西,已经觉得堵得慌了。
菜色也是极不合理的,因为谢老太太和谢谨仁爱吃酸甜的,这桌上又是糖醋排骨、又是糖醋鱼、糖醋茄子,糖饼、菠萝咕咾肉、醋腌虾仁、糖焗地瓜,不是酸的就是甜的。
不用拿筷子,牙已经要倒了。
孟晚遥看着谢明铖面前摆着的蒸螃蟹和凉拌鱼皮不由皱眉,这谢家人就不考虑他的忌口吗?
当年她在府里管家的时候,明知道老太太和谢谨仁的口味,哪怕自己添银子,也会吩咐厨房添几道旁人爱吃的菜。现在段若兰管家,竟为了省那几个臭钱,让人这么下不去筷。
谢明铖沉着脸,看着自己面前的白饭,孟晚遥无语,悄声问道:“你不是不能吃海味吗?”
谢明铖无奈的一笑,低声告诉她,“他们不知道。”
孟晚遥吃了一惊,他在这家里生活过十几年,谢府上下连他的忌口都不闻不问,过分了吧?
她当即就要说,谢明铖握住了她的手,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摇了摇头。
也许是不知道,也是知道了也不在乎。说了又能怎么样?这桌上这么多人,各有各的口味,到头来不还是只考虑了谢老太太和他宝贝孙子的?
段若兰笑问:“明铖和弟妹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不动筷?”
孟晚遥道:“天热没有胃口,再说……我手上有伤,也不方便。”
谢老太太冷哼一声,“别太娇气了,我比你伤得重多了,不是坐在这好好吃饭?”
死老太太只负责张嘴而已,那也叫吃饭?
“婆母教训的是。”孟晚遥夹了一筷子糖焗地瓜,放在嘴里。
谢老太太又看向安素兮,“孙媳妇怎么不吃?你入府也有些年头了,跟谨仁一块起居,理应跟他同一口味才是,难道还吃不惯吗?”
安素兮吓得慌张的摇了摇头,连连否认,“不不不,我现在也爱吃酸甜的。”
段若兰不用谢老太太说话,已经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了。
孟晚遥心底翻了个白眼,把一些慢性毒药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谢老太太必须倒下。
不然成日被她折腾,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影响她做大事。
不是她狠心,以前她做程菀宁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忍让柔顺,真真做到了打落牙齿活血吞。
结果呢?这吃人的谢家,何曾把她当过人?
不过下药让老太太休息一阵的事,要做得隐秘。不然让别人想到她头上来,可就不妙了。
她正想着,秋月来报,“老太太,二少爷回来了。”
孟晚遥留了留神,她第一次入府的时候谢谨行刚刚九岁,常央求着她带他出门,像个黏人的小尾巴。
她带着谢谨行、谢舒遇,一块开小灶吃好吃的。
程菀宁待这个小叔子跟儿子一般,谢舒遇有的东西,也会给他一份。
谢谨行聪慧异常,十岁就考上了秀才,在京城的世家公子公子里是极为少见的。如今算起来,他应该有十五岁了。
谢老太太奇道:“谨行回来了?怎么不让他进来?”
秋月回说:“冯管家和二少爷在院门口吵起来,冯管家拦着他不让进。”
“胡闹!”谢老太太一拍桌子,“冯大在府里做了几年管家,就把自己当主子了?让他给我滚进来挨骂。”
说话间,谢谨行冲了进来,立刻在谢老太太身旁跪下,“祖母,你快救救菀宁嫂子的爹娘吧,他们已经被逼着沿街乞讨了!”
哗啦一声,孟晚遥手中的饭碗滚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