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孟守持一家带着亲兵卫队、丫鬟婆子、一众小厮,一行近百口浩浩荡荡的上船启航。
此次回京,先走水路,再走陆路。在一处叫陵川渡的地方登岸,改换马车。
家丁们忙着装卸行李,孟守持看了看天色,太阳就快下山了,于是吩咐众人在驿站歇脚,明早赶路。
陵川渡口人来人往,此处的集市更是热闹非凡。
孟晚遥不禁多看了两眼,霍锦心一笑,“想去逛逛?带上几个人去吧。天黑之前,回来吃晚饭。”
孟晚遥谢过母亲,拉着贴身丫鬟流鸢,带着两个亲兵赶集去了。
流鸢跟了孟晚遥三年,心思细腻,做事得力,此时提醒她:“我听夫人说,咱们在京城有几门亲戚。回到京里定要走动起来,姑娘何不买些地方特产巧思文玩备上,回去送给各府的公子小姐,也算咱们有心。”
孟晚遥笑道:“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有此意,前面有个玩物摊子,咱这就过去看看。”
陵川渡往来客商不少,南北货物琳琅满目。
男人用的鼻烟壶,女人用的玫瑰露,孩子的玩物老人的用具,应有尽有。
不一会儿,两个亲兵身上就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累得满头大汗。
孟晚遥给了他们一两银子,“你们先去那茶肆喝盏茶歇一歇,已经买得差不多了。我和流鸢再往前面逛一逛,回来叫上你们一起走。”
那亲兵不敢接,忙道:“大人吩咐我们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小姐,小的们哪敢偷懒?姑娘尽管逛,我们跟着就是。”
“小姐让你们歇着,你们就歇,当我们姑娘是假客套不成?”流鸢爽快的把银子塞到他们手里。
主仆俩继续在集市上闲逛,孟晚遥在首饰摊上挑簪子,流鸢去对面打包点心,这会儿工夫一队戏曲班子的巡游车过来,集市瞬间拥挤起来。
孟晚遥被人流推着走远了些,再回来流鸢已经没了踪影。
孟晚遥倒是不急,料想她不是被人流带着去了前头,就是往回走去茶肆等着了,于是她打算先去前面看看。
一路走到集市尽头,也没有看见流鸢的身影。倒瞧见夕阳西下,陵川渡口的余晖格外灿烂。
一艘大船正在弃舟上岸,三匹高头大马站成一排,一眼望去,便知上面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正当中那人长得既中且正,一脸雍容之气。一身银灰色雀金长袍,腰系玉带嵌着红宝石,头戴金冠,一身的行头价值不菲。
左侧那人长得眉目清秀,矜贵面相。身着云纹羽缎长袍,玉带玉冠腰间还挂着把玉笛。
右侧那位一看就是出身行伍之人,身姿挺拔,较那两位富贵公子而言,略显魁梧。
哪怕一身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也如铠甲一般,气派非凡。
他头戴斗笠,遮住了半张脸,看不见相貌,斗笠下方只露出一截浓密的胡子。
孟晚遥打量他们时,左侧那位少年公子也在暗自窥探着她。
孟晚遥今日穿了件云雁细锦衣,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疾步行走间莲步轻移,裙裾飞扬,犹如蝴蝶在身侧飞舞。
那公子看得满目欢喜,低声对当中那人道:“四哥你瞧,这穷乡僻壤竟然也有这等清丽脱俗的美人,真乃绝色。我那府上正缺一位美妾,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他四哥闭口不言,示意他再看。
孟晚遥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应该是听见了他的轻浮言语,美目圆睁,等着他送目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公子愣了一下,随即一下,继续跟他四哥耳语:“我改主意了,不让她做妾,让她做侧室。”
四哥少年老成,斥了他一声:“莫要胡闹。”
对着孟晚遥拱了拱手,“我七弟吃醉了酒,言语间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孟晚遥勉强还了个礼,那位公子不死心,问她姓名,孟晚遥不答,径直走向右侧那人。
“老人家,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位……”
话音未落,刚才那位公子哈哈大笑,连他四哥也不禁露出笑意,“明铖(g),早就劝你把胡子剃了,你偏不肯,让人家姑娘误会了吧。”
七弟已经笑出了眼泪,伏在马上指着那位“老人家”对孟晚遥道:“他才二十四!”
那人端坐马上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黑眸,眼神如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孟晚遥闹了个笑话,顿时面色绯红,慌忙赔了个礼,“恕我眼拙。”
说罢,转身就走,任老七怎么叫也不回头。
孟晚遥飞快的走回茶肆,流鸢果然在那儿等着她。叫上亲兵,一块回到了客栈。
流鸢见孟晚遥脸色微红,不由奇怪,孟晚遥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淡然道:“太阳晒的。”
这等尴尬人尴尬事,遇到一回已经是够了。没想到晚饭过后,这伙人也到了驿站。
孟守持是封疆大吏,一路过来遇到的大小官吏,都是别人拜他,还没有他拜别人的时候。可一见这几人,就要行大礼,金冠少年忙扶住他。
孟晚遥躲在楼上回廊听见他们谈话,才知道几人的身份。金冠少年是四皇子盛淮景,玉冠少年是七皇子盛淮望。
边关大捷,护送两位皇子回京的正是打了大胜仗的平南大将军谢明铖。
原来是他。
怪不得孟晚遥看他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原来是靖忠侯府的三爷,只比谢谨仁大一岁的三叔。
孟晚遥还是程菀宁的时候,在侯府听说过,谢家祖上是开国功臣,于是有了世袭的爵位。
爵位传嫡传长,传到谢谨仁父亲那一辈,理应是传给谢明铖的。
然而谢明铖的亲生父亲战死边疆,母亲殉情而死。谢明铖还在襁褓中,便过继到叔父家,按照年龄成为了谢家第三子。
这么一来,他生父的爵位没有儿子继承,自然就给了弟弟,也就是谢谨仁的爷爷。
爷爷死后将爵位传给自己的嫡长子谢谨仁的父亲谢明钦,谢明钦死后就该传给谢谨仁了。
听谢家老仆说,这位谢三爷自小孤僻,与谢谨仁一处读书俩人也玩不到一块去,于是十四岁便从了军,再也没回来过。
按理说程菀宁应该记得他的,在谢府管家时,听闻三叔在边关苦寒之地,还托人带过两次棉衣一些银两。
不久后谢明铖写信回来,把银两送了回来,还多给了一百两,让程菀宁留作家用。
在谢府,程菀宁从来没见过回头钱,那是头一次。
现在她是孟晚遥,谢府的人和事远的像上辈子,竟然差点忘了这位三叔。
*
连日赶路,天气又热,霍锦心晚上吃得很少。孟晚遥炖了碗冰糖莲子汤,给母亲送去。
刚走到门外,便听里面传来争执。
“什么?要晚儿嫁给谢明铖?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