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邵研抱着介芸宝冲出了地下建筑,带她去了医院,做了最为全面的身体检查,仍旧查不出她身体上有外伤以外的其他任何疾病。有外科医生建议他带她去看心理科或精神科。
凌邵研望着苍白而美丽的她,心中突然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难道她的心灵真的遭受了重创?本来他只是让她假装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没想到却弄假成真。
心理科门外,医生和凌邵研相对而立,医生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坐在屋里发呆的介芸宝,说:“病人最近是不是遭受过一些刺激?”
“是。”
“我还没有具体和她深入谈过,不能妄下定论。目前看来,可能是她的心理应激反应机制正在运行。不要看她表面风平浪静,此刻她的内心说不定正经历着巨大的冲撞和惊涛骇浪。她的心理状态目前看来确实很糟糕,不排除有抑郁、焦虑等症状倾向的可能。具体结论还需要在更全面深入的诊疗后才能得出。”
凌邵研看着医生,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带着介芸宝走出了医院。
坐在车子上,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表情木讷的介芸宝,他说:“我们回盛家。”
介芸宝一言不发,他说:“你是不是在想,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却还在继续利用你?我让你装病,如今你真的病了,我达到目的了,所以一定要带你回盛家展示给你养父母看?”
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她看看窗外,又看看他,眼神无辜而纯洁,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你现在不在这里,是么?”他问。
她突然笑了笑,哼唱起歌来,那是一首钢琴曲的旋律。凌邵研觉得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那是什么歌。
他狠踩着油门,说:“你不在这里。你是一个没有什么演技的小骗子。你把自己封闭到了一个世界里,你所谓的糖果屋里。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一直呆在那个糖果屋里。可是你为什么要走出来,为什么要突然降临在我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介芸宝突然用那首钢琴曲的旋律反复哼唱起“为什么”三个字,还看着凌邵研甜甜地笑。
他的心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空。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当年在听说韩岚溪失踪的消息后,他曾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最可怕最深重的痛苦了。如今他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的。因为此刻他心中那个可怕的虚空里似乎有无数只手正在撕扯着他身体里的血肉,要将他吞噬。
是他一直在吞噬她的美好,是他一直在摧毁她的希望……
而如今,这同样的感觉主宰着他的世界。
回到盛家之前,凌邵研提前打了电话,蒋涵之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一脸疲惫和神情木然空洞的养女时,她仍然惊诧心痛不已。
“邵研,你不是带月华去疗养了么?昨晚你还给我发信息说一切安好,月华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蒋涵之狠狠地拍了凌邵研的肩膀一下,转而将养女抱进怀里。
顾紫秋站在一侧,冷眼看着一切,装模作样地说:“伯母,邵研本来身体就不好,他肯定也不希望月华有事。月华去疗养之前就受了刺激,您也是知道的。”
“月华,月华,你看看妈妈啊,你怎么了?”蒋涵之端着养女的肩膀,问着。
“啊——好疼——好疼——”由于蒋涵之碰到了介芸宝的伤处,她大声地尖叫了起来,不断重复着“好疼”两个字。无论蒋涵之怎么安慰她,问她什么话,她都不作回应。
顾紫秋嫌弃地捂住耳朵,对站在一旁的王滨河说:“王管家,是不是该请家庭医生来了啊?”
王滨河点头,看向蒋涵之说:“太太,我先打电话向老爷汇报,然后去请医生来。”
蒋涵之眼眶红红地看着养女,叹了口气,说:“快去,快去!”
家庭医生赶到,给出的诊断和医院心理科的诊断基本相同。蒋涵之又心急火燎地亲自给盛兴打去了电话。那边盛兴公务繁忙,说让医生先开些药。
“这是心理疾病,怎么能光开药?你以为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那么简单的事么?”蒋涵之的声调紧张不已,“月华这次的情况很糟糕。特别像……特别像……那一年的情况。”
“那一年?”办公室里,盛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目光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对啊,就是月华突然得了重度抑郁症那一年。我怕……是复发了吧?”
站在不远处的凌邵研将蒋涵之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朵中。也就是说,介芸宝和当年的介芸柠出现了近乎同样的症状?也许,这就是双胞胎之间的微妙联系?
蒋涵之挂了电话,转身来到凌邵研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邵研,上去陪陪月华吧。我会带月华去见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切会好的。”
“好的,妈。”看来,盛兴夫妇是准备请来那位曾经给盛月华看病的心理医生孙储申了。这本就是凌邵研希望的,但他从未想过,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居然要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蒋涵之欲言又止,又拍了一下凌邵研的肩膀,说:“邵研,我刚才的态度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毕竟是关心女儿。”
“我明白,妈。”他的视线在蒋涵之充满担忧的脸上打转,他确实感受到了她对养女真切的关怀,他思忖了一下,说:“妈,月华的情况似乎很严重。这个医生能行么?”
“唉……你和月华已经是夫妻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月华还是少女的时候就突发过一次心理疾病,她当时就是在这个医生的治疗下好转的。”
“我倒是听过有突发的心理疾病存在,但这种情况似乎并不常见。”
“是啊,不常见,但就让月华碰上了。”蒋涵之目光悠远,仿佛回忆起了某段往事。
“那月华当时发病是因为什么事情呢?”凌邵研慎重地问着,并注意观察着蒋涵之脸部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