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龙非要陪着刘非凡回龙湖村。
刘非凡无论怎么婉拒,魏大龙都执意要陪他走一趟。
“非凡,你的父母,就是我的长辈。作为晚辈,我去看望一下老人家,也应该吧?”
刘非凡哭笑不得。自己父母在龙湖村生活,魏大龙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见着他去看望过一次。
这次,他怎么就非得跟自己回去?
见推脱不掉,他也不再推脱了。干脆借了乡政府一名干部的摩托车,载着魏大龙回家。
见到儿子突然回来,刘家爹娘喜不自胜。他们高兴地迎上来,看见坐在摩托车后的魏书记,顿时愣住了。
魏大龙很会来事,他从车上下来,双手紧紧拉住两位老人的手,热情地说道:“大爷大娘,我和非凡回来看你们来了。”
刘家爹是个老实农民,看到领导这样说,赶紧陪着笑脸道:“不敢当,不敢当啊,领导。”
“应该的,应该的。”魏大龙抱歉说道:“我来晚了。”
刘非凡没理会魏大龙。他将摩托车支起,看着眼前被夷为平地的老房子,问道:“爹,谁把我们家房子拆了?”
刘家爹见儿子脸色不好看,连忙解释道:“我和你娘商量着翻修一下。我们自己拆的。”
“你们有钱?”
刘家爹嘿嘿笑道:“自己有点,找亲戚朋友借点,凑凑,应该够。”
刘非凡知道自家的房子不是爹拆的。他家的老房子尽管有着百年历史,却一直修缮得很好。按他爹的说法,再住上三代人都没问题。
这栋老房子是刘非凡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只是将过去的茅草屋顶,换成了瓦顶。其他,一概未动。
老房子不但能遮风挡雨,更有冬暖夏凉的效果。
刘非凡就在这栋老房子里出生的。据说,他落地的时候,门前的龙湖塘里当时跳上岸来两条鲜活的大鲤鱼。
这段往事被大姐刘花朵常常挂在嘴边,她埋怨爹当时为什么不将两条大鲤鱼拿去大江大河里放了,而是欢天喜地拿回家一锅炖了。
以刘花朵的意思,如果把两条大鲤鱼放生了,自己弟弟刘非凡肯定比现在更有出息。
毕竟,这是鲤鱼跃龙门啊!
但刘家爹却一点不后悔。他说,那时候家家生活艰难,一年到头难得尝到荤腥。鲤鱼自己跳上岸来,刚好拿来给妻子补身子。
刘非凡出生,门前塘里鱼跳上岸,这还真是事实。这样的事,也只有他出生这天出现过。
但是,刘非凡自己从来就没认真去想过这件事。他认为,大姐和爹的做法都没错。人的命,从一生下来就决定了。
刘非凡清楚,他爹从来就没有打算翻盖房子。
刘家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嫁作人妻,去了别人家撑门户。儿子读书出去了,今后基本不会再回龙湖村来。房子翻盖再漂亮,也没多少作用。
更关键的一点,老人家根本就没余钱来翻盖房子。
刘家爹一口咬定房子是自己拆的,这样就将高成林拆房的事带过去了。
本来,刘家是不愿意拆房的。但是奈不住高成林苦口婆心劝说。他几乎是以半强行的办法,将刘家老宅拆了。
高成林许愿说,重建的房子,一定是古树乡最漂亮的乡间别墅。
可是,房子拆了后,却不见了动静。
刘家爹娘没地方住,只好用两根房梁支起一块雨布,蜗居在里面。
魏大龙知道瞒不过,便讪讪说道:“非凡,这事你不要急。房子一定会建起来。”
刘非凡苦笑着道:“马上就到冬天了,刮风下雪,我爹娘在窝棚里不会冻死?”
魏大龙嘿嘿笑道:“我有个主意,可以先让两位老人家去乡政府暂住。”
刘家爹坚决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去了,家里怎么办?”
老人家舍不得家里的坛坛罐罐,根本就不可能丢下去乡政府住。
魏大龙便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本来说好的修路盖房,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非凡,你认识的人多,面子也大,我看,你是不是出面找找那几个老板?”
“哪几个老板?”
“一个叫高成林的老板。他亲口许下要给我们修路,给你家建房的。”
“魏书记,你找他不更好?”
魏大龙尴尬说道:“我去找他,他可能不会给面子。你去,他一定给面子。”
“未必。”刘非凡道:“此一时彼一时。”
儿子回家,做父母的都是欢天喜地。娘抓了一只鸡杀了,爹去龙湖塘里捞了一条鱼回来。加上家里的老腊肉,几样小菜,一桌丰盛的午餐便成了。
魏大龙喝了不少酒,他双眼通红地说道:“非凡,我说句实话,你这次就不该回来香河。你要是还在燕京,我这里的路修好了,你家的房子也盖好了。”
刘非凡道:“魏书记,不是我想回就能可以回,也不是我想留就能留得住的啊。”
“你在燕京,不管做多大的官,回来地方,都是见官大三级啊。”魏大龙叹口气说道:“你不觉得,许副书记带人来我们古树乡,来龙湖村看望你父母,都是有目的的吗?”
刘非凡道:“不一定吧?”
魏大龙睁大双眼道:“怎么就不一定?人家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做给你看的啊。现在好了,你不在燕京工作了,回来了地方,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刘非凡心里明白,魏大龙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
倘若他当时答应乔老师的挽留,留在他身边工作,高成林绝不会撒手不管古树乡的事。现在好了,他回来了,高成林知道他没有多大的价值了,便甩手不管了。
高成林甩手不管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借着这股风,居然让他父母居无定所了。
“你家房子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魏大龙一脸认真说道:“虽说当时拆房我乡政府没介入,但我不能看着父老乡亲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我手里还有一笔钱,这笔钱来建你家房子,应该绰绰有余。”
刘非凡连忙拒绝道:“魏书记,这事不劳你费心了。房子既然拆了,我做儿子的,一定会想办法盖起来。我看啊,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谁都不要惊动了。”
魏大龙摇着头道:“那不行。你家房子可以自己想办法建,乡里的路,谁出钱来修?现在弄得上不去,下不来,我怎么向古树乡群众交代?你不去找高成林,我自己去找。我倒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刘非凡劝他道:“魏书记,人家当初承诺给我们古树乡修路,是出于企业自愿的。现在人家不修了,我们也不能强迫啊。”
“他开了这个头,就得有个说法。”魏大龙气愤说道:“凭什么他名利双收?而我们顶着一顶接受捐赠的帽子,却没得到丝毫实惠?”
魏大龙忽地起身道:“我就是拼着这个书记不当,我也要找许书记要个说法。”
刘非凡无奈道:“魏书记,这事,还是我先去找找高老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