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秋的话，让刘非凡和曾凡都觉得如鲠在喉。
“你们能不能给我弄来一碗肥肉？越肥越好。”
曾凡不解地问道：“沈老，您要肥肉做甚？”
沈佳秋尴尬地笑了，轻轻说道：“我想吃。”
屋里顿时沉默下来。
良久，刘非凡起身往门外走。
曾凡跟着他一起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不觉眼圈都红了。
沈佳秋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他们始料不及。以他过去的生活质量，别说是一碗肥肉，就是山珍海味，他也不一定有下筷子的欲望。
如今，为了一碗肥肉，他居然不顾颜面，开口求人。
其实，以沈佳秋的身价，在监狱还是能够享受到不错的待遇的。监狱就是一个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金钱的力量足够大。
然而，随着监规的越来越严厉，也因为李启明的过问。沈佳秋就算有再多的钱，他也不能随便吃上一顿肥肉。
“他的身体，还能吃吗？”刘非凡试探着问曾凡。
曾凡毕竟是中医。
“按科学来说，他的身体是不能吃太肥腻的东西的。但是，我们中医讲究，需求才是最好的药。再说，以我的观察，沈老的健康，不容乐观。”
“我来想办法吧。”刘非凡说道：“小曾，还是麻烦你去陪陪沈老先生说说话。”
刘非凡径直找到监狱领导，提出要给沈佳秋准备一份肥肉。
监狱领导爽快答应，当即通知食堂，以最快的速度蒸一份肥瘦相间的猪肉。
在等待肉送来的期间，刘非凡没去会见室。他留在监狱领导办公室闲聊。
监狱领导抱怨道：“刘主任，上次你把沈佳秋保外出去，害死了我们啊。你是不知道，我们从上到下，都作了检讨的。”
刘非凡狐疑地问道：“为什么要作检讨？沈佳秋保外就医合乎法律规定，又没有搞歪门邪道。”
监狱领导苦笑道：“上面说错了，就一定错了。哪有我们解释的机会？其实，沈佳秋保外就医是最好的事。他到社会上去，又不会对社会造成任何伤害和损失。留他在监狱，说白了，就是让他等死。”
一提起一个“死”字，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中原省第二监狱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监狱。死缓的，无期的，占了大多数。
每年，监狱都会有服刑犯去世。
虽说犯人在关押期间因病死亡，与监狱毫无关系。但死一个人，总是会给人带来阴影。
因此，几年前，监狱便出现了一个潜移默化的规定。但凡是濒死之人，监狱都会主动找到犯人家属，让家属们办理相关手续，将人接出去。
沈佳秋被检查出来癌症晚期时，监狱方也联系过他弟弟沈佳冬。希望沈佳冬出面，让沈佳秋办理保外就医手续。
但是，沈佳冬拒绝了。
作为亲兄弟的沈佳冬都不愿意出面，而沈佳秋又再没其他直系亲属。监狱方只好让他继续留在监狱服刑。直到李潇和刘非凡出现保释他。
沈佳秋保外就医，等于是给监狱卸了一个大包袱。监狱方从心眼里感激他们。
李启明的强力干预，让保外就医这件事发生了质的变化。当时上面便组成了一个专案组，调查沈佳秋出狱是否存在利益关系。
虽然到最后都没查出来有违法乱纪的事，但监狱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半个小时过去，生蒸肉端来了。
还真别说，这一碗肉看起来还真色香味俱全。
刘非凡也不想过多客套了，端了肉就往会见室跑。
沈佳秋一眼看到刘非凡手里的肉，双眼顿时放出异样的光来。
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似乎没来得及细嚼，便囫囵吞了下去。
一碗至少一斤半的肉，他如同捡豆子一样，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没一会，一碗肉便被他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
刘非凡和曾凡静静地看着他吃，直到沈佳秋将碗里的肉汤都喝干净了，刘非凡才小声地问了一句，“沈老先生，还要吗？”
沈佳秋心满意足地笑笑，“谢谢，谢谢你们啦。”
他砸吧着嘴唇，似乎意犹未尽。“现在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了。”
刘非凡试探着问道：“监狱的伙食很差吗？”
沈佳秋淡淡一笑道：“犯人的生活，肯定不一样。犯了罪的人，难道还想锦衣玉食啊。生活嘛，说不上差。就是油水太少了。碗一放，人就感觉肚子饿哦。”
曾凡道：“人体缺少油水，确实容易饿。”
吃了整整一碗肉的沈佳秋，精神似乎比刚才好了许多。他脸上甚至都浮现出来了一丝血色。
“我是真心要谢谢你们。”沈佳秋高兴说道：“这段时间不知是怎么了，我特别馋这一口肥肉。太鲜美了，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说完，他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试探着问刘非凡，“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非凡摇摇头道：“没什么事，您老不必想太多。主要是小曾，他仰慕您已久，提出来想见见您。”
沈佳秋沉吟了一会，突然问曾凡道：“你姓曾？”
曾凡赶紧点头，“我姓曾，家在燕京。”
沈佳秋哦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悟。
“你家是不是中医世家？祖先曾在宫里做过御医？”沈佳秋笑笑道：“如果是，我与你家还是有接触的。”
“是吗？”曾凡惊喜地问道：“沈老，您认识我们家的人？”
沈佳秋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年我想把公司迁往燕京的时候，还得到过你们家的帮助。”
曾凡激动起来，连忙说道：“那是我爷爷。我爷爷说了，沈老先生您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你却是唯一可以将中医发扬光大的人。一个养生方，因为您，天下皆知啊。”
沈佳秋苦笑道：“我只不过在最合适的时代，做了一件适应时代需要的事。”
“现在的时代更需要。”曾凡认真说道：“您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老龄化时代。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的寿命跟着提高了。但是，现实生活中，是没有人愿意过早离开这个世界的。养生方恰好弥补了人们的需求。”
沈佳秋赞赏地看了看他，颔首道：“有眼光。”
曾凡谦逊地笑了，小声说道：“一家之言而已。”
“你说得没错。”沈佳秋道：“现在社会，可能比过去更需要养生方。这是一个巨大的经济蓝海啊。谁夺得先机，先将率先胜出。今后只要走稳了，将永立不败之地啊。”
曾凡虚心说道：“沈老先生，社会需要你啊。”
沈佳秋摇摇头，深深叹口气，“我老了，不中用了。一辈子辛辛苦苦，任劳任怨，最后还不是到这里来了。”
刘非凡和曾凡都没随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们谁也不敢否认沈佳秋的事是错误的。
沈佳秋最终以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为结局，不能说这不是一大悲哀。
“沈老，我想与您合作。”曾凡终于袒露出来他的心迹。
“我老了。岁月不饶人啊。”沈佳秋悲凉地叹道：“何况我还是个戴罪之身。对不起啊，小曾同志，我已经没希望了。”
曾凡小声提醒他道：“我已经与您的侄女沈露联系上了。”
“是吗？”沈佳秋显然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