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要求去公园散步,刘非凡本来不想去。连日高强度紧张工作,他需要好好放松自己休息。可是在吴雪的催促下,加上两个月没与吴雪联系,心里终究有些愧疚。便答应了下来。
大姐刘花朵担心吴雪一个孕妇在外,弟弟刘非凡一个男人诸多不方便照顾,便也要跟着一起去。
刘非凡本想留大姐在家看家,但吴雪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大姐的照顾。听到大姐要求一起去,便喜不自胜地连忙答应了。
三个人下了楼,步行几分钟后就到了公园门口。
此时正值散步高峰期,马路上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刘花朵在前领路,刘非凡与吴雪并排而行。正要跨过马路进入公园大门,突然听到一阵汽车引擎的巨大轰鸣声由远而近传来。
刘非凡转头一看,心跳便猛地加速。
只见一台红色的无牌小车迎面对着他们冲来,一路接连撞到了几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车速却丝毫不减。
他惊叫一声,顺手便将吴雪往身后一推,没等他看清,小车已经将走在前面的大姐刘花朵撞飞了。撞了人的车还是没有减速,在群众的惊呼声里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
吴雪被他一推后,堪堪躲过。但也因为刘非凡情急之下,用力太猛,她摔倒在地后根本爬不起来。
看见大姐被撞飞,刘非凡的双眼几乎要冒出血来。他大吼一声,几步抢到躺在街心的大姐身边,不顾一切便将大姐抱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打120.”
大姐脸色雪白,一动不动躺在刘非凡怀里,任由刘非凡哭喊,她紧闭着眼,再无回应。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
有人说,撞人的这辆车这几天天天出现在这段路上。车子没挂牌,看样子也是辆旧车。开车的人从不放下挡风玻璃,偶尔有人见过他下车买过水喝。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才赶来。
这时,吴雪已经被人扶起来来到了刘花朵身边。她看着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瘫软在丈夫怀里的刘花朵,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令人庆幸的是,在救护车赶到时,大姐还有生命体征。
大姐被抬上救护车,吴雪因为这一摔动了胎气,此刻也疼痛难忍,不得不随大姐一道去了医院。
有热心群众主动用摩托车搭了刘非凡,紧随救护车去了医院。
大姐他们一到医院,便被紧急送进了抢救室。
站在抢救室门口,刘非凡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再也站不稳。他扶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抢救室门头上的红灯一直在闪烁,刘非凡的一颗心也在紧紧揪着。想起过去,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刘非凡与大姐的感情非常好。姐弟两相隔了十多岁。与其说刘花朵是他姐,不如说是刘非凡的娘。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小就是趴在姐姐的背上长大的。姐姐本来是个温顺的小姑娘,嘴巴又甜。全村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但是只要弟弟刘非凡在外面受了委屈,她就会像一头暴怒的小母狮子一样,奋不顾身会冲上去给弟弟讨个公道。
刘非凡上学时,姐姐刘花朵也还在读书。
可是当时的一个农村家庭,要背两个书包,等于就是在肩上压上两座大山。刘花朵的成绩一直不错,经常排在第一。很多老师说,他们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很少遇见像刘花朵这样聪明的女孩子。老师们坦言,只要刘花朵继续读下去,她考大学简直就是坛子里摸乌龟,手到便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刘花朵主动给爹娘说,她不读书了。
虽说爹娘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让她不要读书了,可是聪明的刘花朵从爹娘紧锁的眉头中看出来了爹娘的艰难。
在正式决定放弃读书那天,刘花朵躲在草垛里大哭了一场。等她哭完回到家里,才发现娘坐在灶房的门背后偷偷的垂泪。爹第一次舀了一碗老米酒,老泪纵横地和泪喝了。
女儿不读书,就是自毁了她的前程。可是如果继续让她读,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根本就承受不起这样的负担啊!
反倒是刘花朵安慰爹娘说道:“爹娘,我不读书,一样的嫁人成家。可非凡要是不读书,他这一辈子就得像爹一样,当一辈子的农民。非凡聪明,人又懂事,我相信他一定会读得比我更好。”
事实证明刘花朵没看错自己的弟弟,刘非凡一进学校门,就有如神助一样,一路高歌猛进。当年高考,他是唯一一个被燕京大学录取的平梁籍学生。
那年,县里还给予了刘非凡重奖。他是平梁高考史上真正的状元。
刘花朵在弟弟进了大学门之后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最终选择嫁给了开拖拉机的现在的丈夫。有人认为刘花朵嫁给现在的丈夫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刘花朵却对这些话不以为然。
在刘非凡看来,姐夫确实有些配不上姐姐。姐夫个矮,又黑,人看起来显得很木讷,一天到晚几乎没有一句话。
而姐姐漂亮、活泼,脑瓜子又特别灵活。刘非凡担心姐姐的婚姻不幸福,曾经悄悄问过姐姐。但刘花朵只是淡淡的一笑告诉他,她图的就是丈夫的老实、勤劳和憨厚。
她告诉弟弟,“乡下人过日子,不需要浪漫。只要心灵相通,就是最大的幸福。”
刘非凡也清楚,大姐在家里是具有绝对的权威的。姐夫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他也感觉姐夫很乐意这样,在他姐夫的眼里心里,大姐刘花朵就是他的全部。
越想心越痛,他的泪水汹涌地涌出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交警队的人赶来了医院,他们已经找到了肇事小车,但是没发现肇事司机。通过小车查找,发现这是一台已经报废的小车。
现在交警队正在紧急追踪车的来源,从而确定肇事者的身份。
刘非凡听完交警的情况,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挖地三尺,也必须找到肇事者。”
他的心里突然浮上来一个念头,他感觉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他将当时的情景回忆了一遍,便生出这场车祸就是冲着他来的想法。
但是,他没将这个想法透露给交警队的办案人员。
突然,抢救室出来了一个护士,大声问道:“刘花朵家属在吗?”
刘非凡赶紧过去道:“我就是。”
护士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张病危通知单让他签字。“病人的情况很复杂,你签字吧。”
刘非凡哪里下得去笔,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护士同志,我姐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