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章辉的提议,刘非凡爽快答应了。
“好啊,章书记您想聊什么?”刘非凡示意廖辉去指挥落实新的救援方案,他要留在会议室与章辉单独聊聊。
廖辉心领神会,立即出门去了。
等廖辉一走,刘非凡便客气地问道:“章书记,您想聊哪方面的问题?”
章辉笑笑道:“非凡同志,我想聊聊伏龙山金矿的历史。”
“好啊!”刘非凡高兴道:“邻水县一把手章书记亲自聊一座矿山的历史,足以证明这座矿山的重要性啊。”
章辉道:“非凡同志,你是从基层上来的,你对基层的难,应该深有体会。说句实在话吧,邻水县对伏龙山金矿的重视程度,确实超过其他的工作。你可能不知道啊,一座伏龙山金矿,就能解决我邻水县一半的GDP指标。所以,有时候,我承认,我们对矿山的管理,还是落在他们自主管理这一块了,没有过多介入他们的管理。”
刘非凡笑道:“完全能理解。说白了,伏龙山金矿就是财神爷嘛。谁愿意得罪财神爷呢。”
章辉苦笑了一下,“你能理解非常好。我想说的是,伏龙山金矿肯定存在一些违法的事。其实,不是我们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追究他们,而是我们担心,如果太认真地追究了,可能会影响到企业的积极性啊。我们作为地方主要领导,考虑必须全面。”
刘非凡心里清楚,章辉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了。从拿到矿山花名册开始,他就捏住了伏龙山金矿的七寸。可能包括高成林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刘非凡会将眼光盯在花名册这件事上。
他这出其不意的打法,让高成林乱了阵脚。
章辉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伏龙山金矿当年是在李省长的亲自关心下才有了今天的。去年,李省长还来过金矿视察。可以说,金矿是李省长的心血啊。他在香河执政时期,最让他自豪的一件事,就是促成伏龙山金矿的顺利开采。”
刘非凡哦了一声,显然,章辉嘴里的“李省长”,自然就是中原省副省长李启明同志。
李启明在香河先后担任过市长和市委书记,是在香河拥有相当影响力的地方领导。在李启明的手上,香河市走上了一条快速发展的通道。他主持古汉集团改制,亲自策划香河的扩城计划,主导过香河的两个开发区的建设,也是让香河地区矿业吸纳民间资本开发的倡导者。
当然,李启民在香河的民间形象,是毁誉参半存在的。但是在官方层面,却是有着先行者的称号的。
章辉不动声色谈到李启明副省长视察伏龙山金矿的事,不由刘非凡联想起来一件事,他感觉李启明贵为副省长,却在高成林面前丝毫没有领导的权威。高成林的一个电话,就能让副省长亲自赶来,这在刘非凡看来,就是耻辱。
“其实啊,伏龙山金矿虽然坐落在我们邻水县,每年也会给邻水县财政贡献不少的力量。但是说实在的,我们邻水对金矿的影响力还是有限的啊。非凡啊,这次高成林老总能拿到全国代表的身份,有理由相信,他的关系不是我们随意可以猜测的啊。”
章辉连连感叹。他这段话里传递出来了两层意思。第一,他在刻意撇清与伏龙山金矿的关系。第二,他在强烈暗示刘非凡,高成林可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刘非凡趁机说道:“章书记,您说的这些历史,我过去还真不知道。现在,箭在弦上了,想不射出去,好像已经做不到了。”
章辉犹豫了一下,笑了笑道:“香河市委将事故处置权交在你我手里,我们就能按照需要临机决断。再说,老高这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怎么决断?”刘非凡道:“终止救援,发布处理公告?”
章辉没有表态,说道:“你是组长,你决定。”
刘非凡表现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这样吧,章书记,大家都忙了一整个晚上了,您先去休息,我仔细考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章辉点头道:“好。你也注意休息。”
章辉离开会议室去小憩一会,刘非凡便静下心来,准备将吴勇抱来的全部花名册审查一遍。
据说,矿工的流动性并不大。但凡愿意来当矿工的人,都是肩上压着重担的人。他们只有通过付出繁重的劳动,才有可能换取一家人的生活保障。
当矿工的人,不但要有强健的体魄,还得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更需要他们是一群没有多少思想的人群。
由于矿工的收入比其他行业相对要高不少,更因为做矿工无需知识学历,因此只要干上了这一行,基本这辈子不会有改变。除非身体出现严重问题,不适宜再从事这种工作。
伏龙山金矿开采历史已达十年,按每年两百矿工来计算,大概就在两千多名矿工左右。
两千人的名字,薄薄几张纸就能记清楚了。可是堆在刘非凡面前的,却是一座山一样的花名册。
他随手打开了一本花名册。
在这本花名册上,共登记有六百个左右的名字。
花名册看起来很规范,不但有姓名,性别,年龄,籍贯,还登记有详细地址。
这本花名册看起来显然有些年头了,纸张似乎都已经泛黄。刘非凡留意了一下日期,果然是十年前的花名册了。
他突然有个感觉,花名册似乎是有人刻意保存下来的。
花名册是吴勇提供出来的,难道吴勇......?
他没有继续往下想,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的内在联系。总之,他感觉这些花名册的背后,掩盖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花了差不多整整两个小时,才将全部的花名册翻完。
当然,他有收获。
首先,他在花名册中找到了鲁小佳父母的名字。其次,他有一个重大发现,外地矿工明显占据大多数。
章辉休息后回来了,他看了看刘非凡,惊讶地问道:“你没去休息?”
刘非凡笑了笑道:“我把这堆花名册都看了一遍。”
“发现了什么问题?”章辉显得轻描淡写地问道。
刘非凡摇了摇头,“花名册能发现什么问题啊,我就随便看看。不过,我想来一个人名与人对照的事。”
章辉显然没听明白,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对照?”
“我想,一对照,就知道矿井里究竟有多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