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主动承认余琴是他带头藏起来的,这让陈太平书记有些恼火。
武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儿子武少雄吃了大亏,他不可能不报这个仇。武工没有穷追下去,在于刘非凡亲自跑去了省人民医院,暗示加警告,让他们父子忌惮了。
但这不等于武氏父子就此罢休。他们只是在寻找机会,伺机反扑。
其实对于陈太平而言,他内心深处最反感的就是武工。武工虽然只是县委副书记,但在平梁,他的权势却比陈太平要大得多。
有人分析了一下这其中的原因,得出一个结论。陈太平是外来的和尚,斗不过本地的沙弥。武工从他父亲那辈开始,就在平梁经营。几十年来,他们的关系网已经遍布整个平梁县的每一个角落。
陈太平来平梁主政,武工最愤怒。这个位子本该是他坐的,如今却被他陈太平抢了去。以至于陈太平一来平梁,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武工。
武工多年来一直主管政法工作,政法工作被誉为“刀把子”,是一个真正的实权部门。掌管刀把子的人,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政法委属于县委机构,名义上主管全县的公、检、法、司、安等部门,实际上这些部门本身是政府部门。党务与政务原本就是两套系统,虽说党管一切,然而遇到一些强硬的政府部门领导,还是有心无力。
政法委的主要职责是协调这几个部门的工作,被誉为空心权力,并不能起到节制这几个部门的实际作用。
武工却不一样。原因在于平梁县政法系统的头头脑脑,包括政法委书记杨六神,基本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因此武工的一句话,通常都会被视为重要指示。并且他的手伸得很长,不光提拔了头头脑脑,就是各部门的中层干部,大多数也是他亲手安排下去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平梁县的刀把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就被武工死死地握在手里。
武工在平梁县跺一脚,平梁县还真会抖三抖。换了陈太平,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陈太平的意见不被武工认可,他的意见基本出不了平梁县委的大门。
陈太平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阻力是来自于武工。两人这些年也一直在明争暗斗,表面上大家都没撕破脸皮,但实际上早就势同水火。
最典型的一件事,就是陈太平连自己亲自请来的刘非凡都不能保护好。武工提出将刘非凡安排去三斗镇担任副镇长,给出的理由是培养和历练刘非凡,这个理由居然让陈太平无从反驳。
谁都清楚,刘非凡去三斗,名为培养,实为发配。原因在于武工看上了刘非凡的老婆吴雪。他要利用手里的权力将刘非凡从眼皮子底下调开,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接触吴雪。
事实是不是这个事实,没人说得清。不过,在平梁人的心里,吴雪应该早就成了武工床上的一个玩物。毕竟,在平梁被武工看上的女人,还没听说有谁能逃得过他的魔掌。
“你是聪明人干了一件糊涂事。”陈太平生气地指责刘非凡道:“不管什么人,不管他有多大的理由,只要触犯了法律,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非凡啊,我问你,你能把人藏多久?藏一辈子吗?”
刘非凡苦笑道:“我没想过要藏一辈子。但是,避过这一阵风再说。人若落到了他们手里,后果我不说,陈书记你也应该清楚。”
陈太平怒斥道:“这法律是严肃的,又不是某一个人的家法。难道他还能颠倒黑白?”
陈书记发怒,没人敢出声。
胡继国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你们今天不说,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他这是明显在撇清关系。事实上,胡继国也确实不知道刘非凡联合余十八将余琴藏了起来的事。
“废话都不说了。”陈太平哼了一声,“余十八,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见她。”
山洞门口,一块布帘软软地挂着,四周寂静无声。
余十八站在洞口,冲里面喊了一声,“余琴,陈书记来了。”
洞里无应答,似乎无人在里面。
胡继国刚要伸手去掀帘子,洞里突然传出来一句话,“叫我静安师父。余音已死。世间再无余琴。”
几个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柳月主动站出来说道:“小妹,县委陈书记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对陈书记说。陈书记会给你做主的。”
“是吗?”余琴的声音传出来,人却依旧没有现身,“我已超脱凡尘之外,不认识什么陈书记。你们都回去吧。”
余十八苦笑着道:“余琴,不,静安师父,你一个人守在这个山洞里也不是个事啊。你实在想出家,我送你去香兰庵出家啊。”
“我哪都不去。”余琴冷笑道:“我就在这里,不会去仰人鼻息。十八,你若有心,就给我建个庵子。你若做不到,就什么话都不要说了。”
余十八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吃住都不方便,而且不安全。”
“我乐意。”
刘非凡只好站出来说道:“余琴,我是刘非凡。陈书记现在就在这里,你出来吧。”
洞里沉默了一会,突然布帘掀开,余琴出来了。
她居然用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全部绞掉了,露出一片青白的头皮。由于绞得不彻底,她的头就像一蓬乱草一样,显得有些难看。
她将洞口的几个人打量了一番,眼光落在刘非凡身上,叹口气幽幽说道:“你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眼泪便扑簌簌往下掉落。
柳月心痛地过去拥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小妹,你这是何苦啊。现在陈书记就在这里,他会给你做主的,你放心。”
余琴缓缓摇头道:“我不需要谁给我做主。”
柳月尴尬道:“是县委的陈书记。”
余琴抬眼看了看陈太平,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柳月,你自己就是干部,你不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如果这位陈书记真能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平梁县早就太平了。”
一句话,说得陈太平的脸都红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大家。”陈太平低沉着声音说道:“余琴同志,我知道了你的事。我不怪你刚才说的话。但是,我要告诉你,遇到问题,就要敢于面对。你现在跟我们下山,你的这个主,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