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绝如今已有三十六岁了,仍是一副少女模样。罗帐中,她枕着玉臂卧在床榻上,一手轻轻摇着扇子,美眸敛着,脸上带着酒晕,容光照人,青丝滑落在樱唇间却毫不在意,赤裸小巧的一双美足不时俏皮的互相蹭一下,显得无比动人。
“师尊,清月带慕容白弟子前来请安!”赵清月在门外禀道。
“引他们进来吧!”商清绝慵懒的答道。然而她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将罗裙提起盖住了自己的双足。
听得人稀稀拉拉地走了进来,她这才抬眸看去。
“慕容白收徒的眼光倒是不差!”商清绝旋即闭目道。
紫鸢多年未见商清绝,发现她竟是无一点岁月流逝的迹象。其余四人更是未曾见过如此美人,竟都忘了礼数。赵清月轻咳一声,五人方才跪下磕头道:“拜见师祖!”
商清绝轻轻摆了摆扇子,说道:“你们五人也算是吾门人,登记在吾‘乐部’名下,以后称吾‘大夫’即可。紫鸢且留下,其余人退去罢!”
赵清月便带着另外四人磕了头退了出去,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紫鸢。
“慕容白竟教你了‘高山流水’?”商清绝看到紫鸢负琴而立便问道。
“是!”
“可传你‘流觞’琴了?”
“‘流觞’‘白虹’都在我身上。”紫鸢如实答道。
“慕容白都传了你,是打算彻底隐居江湖了?”商清绝说道,语气却越来越刻薄。
“徒孙不知!”
“罢了,你且取‘流觞’来!”商清绝说罢便起身走了过来。
紫鸢在将‘流觞’放在案上,退到一旁。商清绝坐在琴前,轻抚弦道,取出了“白虹”。她伸出那葱白般的指头,轻轻弹了下“白虹”剑身,侧耳倾听,仿佛在听故人诉说。直到余音尽消,她才将剑掷给了紫鸢,说道:“你用‘白虹’攻我三招,切莫留手。慕容白武功尚不如我,你必伤不到我。”
紫鸢心道:师祖如此小看师尊,我便使出全力去。便亮出白虹说道:“商大夫,得罪了!”
第一招,紫鸢心想求快,眨眼便发出三道剑气。商清绝却只是小指轻轻勾住了弦一拉,引弦不发,“当”的一声琴响,紫鸢的剑气如同撞上了一道“气墙”,商清绝一丝头发竟都没有被剑气带动。又是“当当”两声,三道剑气都消弭于无形。
“剑法明快,慕容白教的尚可!”商清绝扭扭捏捏称赞了一句,厉色稍缓。
已失先机,紫鸢并不慌乱,使出“明圣剑法”第三式“正气长存”,剑势携绵延有如无穷无尽的剑气,气势磅礴地扫向商清绝。商清绝只将小指一松,一道细如发丝的剑气发出,竟然以点破面,并向紫鸢射去。紫鸢仗着“白虹”在手,迎着剑气却是一斩,剑气一分为二从她脸前射过,带下她双鬓些许青丝。
“这手段倒是有点你师尊的功夫!”商清绝微微一笑。
紫鸢自知不敌,便祭出了“白虹贯日”。急射而出的“白虹”携带着纵横剑气直奔商清绝而来。商清绝感觉已经无试探必要,右手扫动三弦。密绵的剑气将射来的“白虹”打得乱飞。紫鸢剑招已失,剑指一挥,便将“白虹”收入鞘中,抱剑道:“多谢商大夫赐教!”
商清绝看紫鸢的眼神不知为何越发和善起来,她对紫鸢温和的说道:“好!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紫鸢收起白虹,恭恭敬敬走到商清绝面前跪下。
商清绝叹道:“人世之曲,皆以七情为基,六欲为调。‘以琴御剑’,亦是以情御剑。你年纪尚幼,未尝七情六欲,剑意功力皆是不足。切莫强用‘流觞’,以免反噬。”
“多谢师祖指点!”紫鸢拜道。
沉默少顷,商清绝支支吾吾问道:“你师尊,他这几年还好吗?”言语间甚是关心。
“师尊很好!”紫鸢也不知商清绝是问哪里好,只得敷衍答道。
“好,那便就是好的了。”商清绝微微颔首,又继续说:“清月必定担心你,你出去罢。”
紫鸢听得一头雾水,只得收好琴剑,拜过商清绝退了出去。赵清月等人正在廊外等她,听到屋内打斗声也不敢闯入,见她出了大夫庭院,便围了上来。
“师尊试你武功了?没伤着吧?”赵清月道关切地问道。
紫鸢摇头道:“师祖指点我一二,并未受伤。”
众人放下心来,一齐去了“畅音阁”偏殿用膳休息。
第二日清早,众人别过商清绝,便踏上了西行路程。又过了六日,方才到达洛城。洛城是西出玉门关前最后一座大城,出了此城便是脱离了儒门最西边的据点。入得城中,赵清月将紫鸢等安置在“儒院”,自己出门而去。“儒院”本是儒子游学交流之所,如今神州只有西边的洛城,北边的燕城以及南边的襄城还保留着规模,其余地方都早已经废弃了。洛城太守便是儒门中人,与商清绝有旧,赵清月依师命前去拜会。
洛城太守徐茂是儒门在朝廷中唯一的武将,兼朝廷后将军之职,手握重兵。此人虎背熊腰,一手“怒马冲关”枪术名震西域,手下精骑“玄策军”更使敌人闻风丧胆。儒门教统孔令昔常言:“有茂公在,西域无人敢兴兵。”当朝国师太清真人早有心除掉徐茂,一来是忌惮此人武勇,二来也是担心西域动乱,所以一直没有下手。
正午时分,趁着高原地区日头毒行人少,赵清月偷偷绕过太守府正门,寻了僻静处翻进院内,正巧碰上了在院中品茗的徐茂。
徐茂端茶笑道:“清月师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赵清月拜道:“拜见茂公,如今道门暗探极多,我也是不得不如此。”说罢,递上了商清绝的礼物和书信。
徐茂扶起赵清月,打开书信,看罢便说道:“原来是清绝徒孙们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可恼那太清老道对我监视严密,无法一睹我门中才俊。此番西行出玉门,你们可要小心。”
赵清月不解道:“难道关外有人作乱?”
徐茂叹道:“前日玉门守将修书于我,言近日有两妖人作祟,出自佛门异端‘双身佛宗’。这两妖人一男一女,以淫邪修法,最喜淫杀少男少女。据说道门数月前有两青年统领西去昆仑参道,便是被这两人所杀,死状凄惨,都未留下一具全尸。”
赵清月笑道:“道门统领有何等功夫?茂公出手,他们也走不上一合。想必那妖人也不是多么厉害。”
茂公大笑道:“清月莫要夸我,哈哈!你们出关后便依北而行,北上便是道门地界,这俩妖人必不敢去。”
赵清月道:“多谢茂公提醒!我知您多有不便,就此别过。”
赵清月回了“儒院”,左思又想仍是不放心,于是修书一封与慕容白。她知慕容白与佛门高手鸠摩罗有旧,便想以此请佛门中人清理门户。寄出书信后,她便将紫鸢等召集起来,说道:“离了洛城,我们便再无儒门中人沿途关照。最近西域贼寇众多,切记不可单独行动。”
紫鸢等只想出门去见闻洛城风土人情,嘴上便随口答应道:“是,夫子!”
赵清月一路照顾五个活蹦乱跳的弟子也是心力交瘁,此刻也是乏了,便吩咐道:“你们出门去,切勿独自行动。有事便来这儿找我!”
紫鸢等一听,立刻夺门而出。
白千殇自号“无缺公子”,如今二十六岁已经是是“荀门”第一剑客,向来心高气傲。他断臂后觉得这“无缺公子”的名号颇具讽刺,于是性格愈发偏执,一心想找慕容白比斗。上次“儒门考学”他夺得榜首,加上儒门“三宗合一”进程加快,便被委以礼部中丞,专职巡查儒生德行。本以为如此便可探到慕容白行踪,谁知慕容白有孔教统、令狐大夫为其遮掩。白千殇一时寻不得他,便游历江湖磨练剑技。当年道门两大主宰在栖霞山失踪,白千殇便猜想过是慕容白所为。游历到襄城时他听闻“道门”又有两人命丧西域,认为可能与慕容白有关,便也往西域而去。此刻他便在洛城酒肆休息,顺便打听慕容白的消息。
儒门白衣儒生不知有多少,白千殇自己也是如此打扮,一番打听下来只他觉得头脑发胀,正要饮口酒苏展精神,眼里却飘来三个仙女似的人。他一看打扮便知是同门之人,便想向三人打听消息。谁知那为首的少女连他一句话都没说完,便打岔道:“我等还有要事,失礼了!”白千殇此人性格虽是偏执,但对老人妇孺却向来宽容,也不气恼,便答道:“既然如此,打扰了!”
这三名少女便是紫鸢一行。她们本约定了时间与陈李二人在城楼汇合,却久久不见人,于是往集市中寻去。原来这陈李二人在集市擂台见到有人比斗,陈李二人便看起热闹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比斗者评头论足,被正在比斗的两人听个真真切切,便拉开额外战局。陈平对上了其中使一口鬼头刀的胖汉,李睿则对上了手持拂尘的瘦道人。陈李二人本来功夫就远胜那二人,但他们玩心大起,故意跟别人拆解了几十招,因此误了时辰。紫鸢三人到时,擂台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围了起来。
三人中李星瑜个子最高,远远瞧见见陈李二人与人打斗,便埋怨道:“师兄二人与人公然比斗,若叫夫子知道了,定被责罚!”
紫鸢笑道:“那就随他们去吧,我看他们是故意与人玩笑,没意思!”
姬轻水却冷冷道:“若是夫子知道了,我等定然也脱不得干系。依我之见,还是劝他们遁走,免得惹祸!”
李星瑜道:“如今都打在兴头上,如何分解?”
“此事容易!”说罢,紫鸢拔出剑来,飞身上台。
陈李二人见是紫鸢来了,方才想起误了事情,自知理亏,便收了兵刃退到擂台一角。那胖子和道人却当是二人没了气力,更急攻而来。紫鸢见状,飞身上前,对着二人面门各刺一剑。这两剑虽无杀意但剑势沉稳,打得那两人手忙脚乱的退到了擂台另一角。
紫鸢笑着对二人施礼道:“二位伯伯,这两位是我师弟,如今已经没了气力。无礼之处,晚辈替二人赔礼了!”
那两人自知不敌,紫鸢又给足了面子,便顺势下了台阶。那胖子抱拳道:“既是晚辈,我等便不计较了。”
陈李二人年轻气盛,也好面子。两人正要出声分辩,姬轻水却跃到台上拦住了他们。
那道人见这对方好手越来越多,也出声道:“既然如此,再比试下去便显得我们没了长辈风度。告辞了!”说罢,胖子、道人便下了擂台,逃离的脚步却是越走越快。
收拾了局面,紫鸢便对着陈李二人道:“我们担心你二人,你们倒是玩儿得开心。”
姬轻水却打断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且找个冷僻处再责骂他们!”
紫鸢点头称是,便招呼了台下的李星瑜,五人转瞬消失在了集市中。不想此刻白千殇正在高处观望,他好奇儒门何时出了这么几个年轻人,更对这为首的少女产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