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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断桥流水高士卧,杯茗商音美人歌(1 / 1)


“春秋坞”虽名为“坞”,却大如宫城,坐落于渭水南岸,与神都隔岸相望。既是儒门教廷,虽不如皇城武备齐全,却也有城墙,只是年代久远缺乏修缮,城楼甚至都有些泛白。“春秋坞”南侧有一桃林,名“美人靥”,凡自陆路北归者必经此处。每年花期一到,神都来此赏花的人络绎不绝,为得就是看这“十里桃花拥白关”的美景。这时学子们也会竞相出游,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慕容白牵着马行至此地,转头看向马背上的紫鸢。此刻她一脸疲态,似睡非睡,毕竟还是女童之身,受不得路途颠簸。慕容白也不急着赶路,驻足凝望着名扬天下的桃林。此时桃花早已过了花期,绵延数里都是一副萧条残破的景象。

“三年未归,犹当是昔年求学而来。痴望,只盼美人依旧。清绝,你是否还能为我在此舞上一曲呢?”慕容叹道。他转眼又望向了远处的“春秋坞”,那里没有了桃林的遮蔽,泛白的城楼清晰可见。

往事如烟,但心有所感,便可凝结成形。往日种种,此刻便如画卷般呈现慕容白眼前。绝美的容颜,华丽的琴技,还有那可爱的个性,慕容白不敢多想。他生怕爱慕如同无数河流在此刻汇聚成海,自己却装不下担不起。

可惜,天不遂人愿。情空余恨,冠绝六艺,又如何?

慕容白心中愁苦,由感而发,吟道:“春秋城廓绕楼台,遥想登高把一杯。萧萧桃林满藤稍,唯寄风花自在飞。”

他牵起缰绳一拽,白马“嗒嗒”跟了上来。

“白哥哥,我为何感到悲伤?”紫鸢扶着马低声问道。

慕容白缓缓转过头,眼中一丝悲伤刹那消失不见,勉强笑道:“难不成紫鸢能听得懂?”

“我虽不识诗书,但白哥哥声色悲凉,却也听得出来......”紫鸢怯怯答道,生怕惹了白哥哥不高兴,眼睛却认真地打量着着慕容白,似是探寻悲从何来。

慕容白无奈苦笑,又看向前方,边走边说道:“紫鸢还小。待你他日成就,自然会明白这人世间悲欢从何而来。”

“是!”紫鸢甚是乖巧,也不再多问。

一路行入“春秋坞”,少有行人来往,外城民居残破,房檐墙角大多都生出了些许杂草。此时已入秋,外城一片枯黄,一眼望去好不萧条。相比之下内城尚好,仍是雕栏玉砌,虽是年深日久却不失往日风采。桥廊之上偶有几位儒生穿行,相互问安。

行至“解剑阁”,慕容白解下配剑,亮明身份。当值的儒生接过剑道:“学长,孔教统与六部大夫已在‘仲尼堂’。请!”

“有劳!”

慕容白揽过紫鸢,将她抱了下来,这才想起紫鸢打着赤足,连忙从马鞍间取出备用的束带,将其一分为二,把紫鸢的玉足裹得严严实实。

“游学学子慕容白携‘圣子’而归,拜见教统及诸位大夫!”慕容白立于殿外禀道。

“既然马到功成,不必多礼,速速进来吧!”

说话的是礼部大夫令狐德。儒门之内皆称此人“公而忘私,刚直不阿”,因此也身兼儒门赏罚刑责。

慕容白携紫鸢入内,拱手道:“教统及诸位大夫,学生幸不辱命!”

紫鸢随即跪下,并向堂上拜道:“紫鸢拜见教统及各位大夫!”

令狐德笑道:“此女虽来自山野,礼数倒是不缺!”其他五位大夫也同是颔首微笑。

教统孔令昔,向来不苟言笑。如今他已过花甲之年,头上却只得两鬓发白,身形魁伟,苍髯垂至脐处。孔令昔本姓江,是儒门“冠绝六艺”第一人,继任儒门教统后按例改姓,以示遵循圣贤之道。

孔令昔此时捋着长髯,高声道:“此事关乎儒门百年兴衰,我与诸位大夫已有决议。”

慕容白正色道:“请教统示下!”

孔令昔道:“此次截得“圣子”,道门必不会干休。据神都线报,朝廷即将倾尽全力寻找“圣子”,而“春秋坞”已进入朝廷的视线。如今道门还未识破你身份,加之朝中士子斡旋,朝廷只要拿不到人,我儒门道统也能保全。我决意将‘圣子’托付于你,隐居蛰伏以待天时!”

“是!”慕容白答得果决。

令狐德赞道:“君子便应是这般干脆!”

孔令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若教导她我等自是放心,他日若是新皇登基,你也堪为帝师。事不宜迟,尔等快走。”

“是,学生告退!”

慕容白拱手环视几位大夫,神色间夹杂几许寂落。他猛然惊觉:故人既然得见,安好如故,我又何必再作女儿态?转念间,眼神中不觉又坚定了几分。

此去东南百里有一小湖名“景”。以一溪为源,乃是渭水分支,名“檀”。湖畔有一庭院名“未名苑”,乃是慕容白所建。溪流至庭院外分道注入湖中,院外跨溪而过有两座断桥。庭院内水榭楼台精巧雅致,颇有江南风光。慕容白自号“断桥主人”,近年隐居于此。

途经二日,慕容白带紫鸢回到了“未名苑”,开始着手布置紫鸢的住处,数日来并未急于教导紫鸢。

“紫鸢小姐,莫要乱跑!”

说话的是慕容白的书童,年方十四,唤“云生”。书童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着,身形打扮皆似慕容白,慕容白出师后便一直打理着“未名苑”。

这时,一席浅蓝的裳裙挡住了紫鸢的去路,露出一张娟秀的脸,犹如清水出芙蓉,眼如凝露,肤色白腻,即便在江南也是难寻的美人。

“紫鸢,你吵到师兄读书无妨。最近庭院新建,若是你又不慎跌入了溪中、湖中,我可不好交差。”

说话的是慕容白在“乐部”请来的帮手,名赵清月,是儒门年轻一辈出名的才女。

“哈哈,我偏不?”紫鸢淘气道。她倒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只是过去没什么玩伴儿,如今别人来拦她她只当作好玩,反正慕容白也没斥责过。赵清月出自乐部,却也是少女烂漫,好动不好静。若不是那几次她玩儿起了兴头,紫鸢也不会被逼到水里面去。

紫鸢说罢又往断桥跑去,不想撞在一人身上。紫鸢只觉得撞在铜墙铁壁上一般,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大哭起来。

“‘未名苑’何时这般没有规矩了?”那人质问道。声音虽温柔,却透着威严。

赵清月闻声追来,看到那人猛地一愣,忙拜道:“师尊!”

“莫叫我师尊,几日不见你也犯了野性,乐部无这般弟子!”那人说罢取下了面纱,竟是一副少女容颜。

“清绝,人是我借出来。且礼部有文书为凭,何苦为难她们!”慕容白密音传耳,紫鸢等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只听得那少女莫名其妙冷哼了一声。

商清绝如今正三十,却形似少女,肌肤吹弹可破,肤光尤胜白雪,面容清丽脱俗,乃儒门乐部之首。她本就查了礼部文书,才知道慕容借徒一事,只是恼了慕容白未与她商议才寻衅而来。且两人本就有情,只是为礼教所缚,难得圆满。

“你且起来!”商清绝将话抛给赵清月,便往慕容白居室而去。

迟迟赶来的云生和赵清月一把抱起了哇哇大哭的紫鸢,连忙躲去了偏远的阁楼。

商清绝走进慕容白的书房,房间与当年慕容白在“春秋坞”的一模一样。同样是那几幅字画,几格书简,摆放的位置也不差分毫。

“我知道你要来,只是不知道你会来这么快!”慕容白将烹好的茶倒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浅盏中。

商清绝问道:“慕容白,你引我来为何?”

慕容白面如古井,却打趣道:“怎说是我引你,分明是你故意找上门来!”

商清绝恼道:“三年未见,就无片语对我讲?我便要来问个究竟!”

慕容白面色稍缓,说道:“那日事出紧急,不及话别......”

“那你借我弟子来当个侍女,也不问过我?”商清绝言语间愈发像个孩子起来,有些无理取闹。

慕容白不禁莞尔,笑道:“清绝,你是吃醋了还是生气了?”

“你!你!你我情分早已作罢,为何还来招惹我?”商清绝气急败坏,起身便要离去。

“来,这是你以前教我琴艺时最喜喝的茶!”说着慕容白举盏递给了商清绝。

商清绝本已走到了门口,闻到了茶香却倒转回来。真是性情如孩童一般。她低头,接过那盏多年未饮过的茶,认真地闻了闻,贝齿微露,随即掩面饮下。

“岁岁年年茶香如一,只是......”商清绝翩然坐下,透着无奈,身姿如同凋零的花朵飘落,眉目上竟是一片愁容。

“清绝,你还是那么多愁善感!不过还是这么好看......”慕容白痴痴道。

商清绝闻言愁云顿消,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两人仅一口茶的功夫,便没了斗气的模样。

“你却还是这般让我难过!”她却又突然怒道。

“清绝,你看我琴艺退步了吗?”

慕容白取出古琴,端坐在商清绝面前。右手轻轻抚在弦上,却猛然一拨,左手同时不断缓缓摁下,哀怨的“商”音悠扬绵长。他缓缓弹奏下去,整曲竟是以“商”音为基。

商清绝乐艺超群,自是听得出来其中意味。有诗曰: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

眼见慕容白向她表明心意,商清绝心中恼意已下去大半,但幽怨之情愈增。她本就才情卓绝,当下便轻声歌道: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襟衫湿,不知心恨谁。

一句句,一字字,商清绝唱得如泣如诉,哀中有恨,恨中有爱,闻者犹怜。

那紫鸢淘气了一天,本就是灰头土脸的,加之又坐在地上哭,已是邋遢不堪。云生担心那不速之客又寻来撒气,便让赵清月替紫鸢梳洗更衣。紫鸢趁着赵清月去取水,偷跑了出来。她刚一跑到中庭,忽听得空灵幽怨的歌声,便寻了过去。

琴音断,歌骤停,两人无言独坐。半晌,慕容白搭上了商清绝的手,将她拽入了怀中。

“清绝,当初我问过你,今日我再问你,可否与我归隐?”慕容白揽着商清绝的玉颈,深情地问道。

“当日我说不能,今日我亦说不能。我对儒门的忠诚如同我对你的爱,不会更改!”商清绝决绝道,却仍是伏在慕容白怀中,全然忘记了赵清月还在苑中。

“如此你便走吧!”慕容白狠心言道,说罢衣袖一翻便托起了商清绝。

商清绝也不留恋,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吟道:“妾住渭水头,君住渭水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慕容白绝情道:“追求你的人并不少,既然你我无缘,你便寻一爱你容你的人嫁了罢了。何必如此自苦。”

商清绝恼道:“你何必说如此无情的话!”

“清绝,你武功虽在我之上,却缺乏变通。当今形势,我怕你吃亏。儒门中你只和教统亲近,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万望你耳清目明,多多保重。他日你若厌倦了,我仍在此地等你。”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万望你也保重。”说罢,商清绝转身而去。

紫鸢此时正在门外偷听,不想商清绝轻功神妙,未来得及躲避竟便被撞上。她感觉像扑到松软温暖的垫子上,双手自然地搂了上去。

“紫鸢?”商清绝言语间并无慌乱。

“是......”紫鸢害怕地答道,连忙松开了搂着商清绝纤腰的双手。

商清绝情伤之余,不愿计较,便嘱咐道:“你以后要照顾好你师尊。”

“是!”紫鸢答道,同时使劲点了点头。

“你师尊六艺冠绝,好生学习,切不可辱没他的名声!”商清绝收起了伤怀,换上了一副严厉的样子。但若论及辱没门第,商清绝才是这一门之祖,言语间她并没考虑到自己。

紫鸢笑嘻嘻地答道:“知道了!”

“小丫头,不怕我了?”商清绝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语气也不觉温柔起来。

“姐姐很喜欢我师父,一定是好人!”

商清绝稍显惊慌,四处打望了一番,却又不知作何解释,脸带着一抹桃红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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