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姑娘们现在正站在烈日之下，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个碗，碗上面还装了水，正一脸痛苦地站立着，原本已经松懈下来的申请，在看到王三娘回来之后，又变得胆战心惊起来，看来这些小姑娘平日里是没有少受到王三娘的打骂。
王三娘看着眼前的这些女孩子们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色，但是看着跟着自己进来的林晓卿和言墨渊两个人，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大梁，像是她这样养着女孩子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大多数都是人牙子一类的下九流，一般来说人牙子这种货色，基本上都是买人进来，卖人出去，手中的女孩子若是多了也不太好管，而且还要对着那些富贵人家的管家们赔笑脸，所以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人想要去做这样的生意的。
再说了，在京城里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人，也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若是知道王三娘背地里还做人牙子的生意，那她的主顾基本上就会全跑了的。
毕竟一个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人，还要去做别的生意，她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就很让人怀疑了。
可王三娘还是做了这个生意，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个生意实在是赚钱。
将这些女孩子卖到各个不同的地方去的时候，有一笔钱入账，若是这些姑娘们还和自己有联系的话，还能再卖一些东西给到她们的主家去，这又是一笔银子入账。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她心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小姑娘，都是你买回来的？”林晓卿和言墨渊两个人被王三娘迎入会客厅内，她就先把自己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王三娘说，“不是买回来的，就是这些姑娘为了活下去，他们的父母自己送来的。”
“送来的？”言墨渊对于这个说法似乎是有点疑问，“这些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便养养就能变成这样的。”
虽然言墨渊自己家里也没有多少下人，但毕竟也是富过的人，所以他知道刚刚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小姑娘是随随便便能长成这样的，大约是被挑了好一阵，才能挑出这么些高矮胖瘦都相差无几的小姑娘来。
因为言墨渊已经看到了王三娘不愿意被人看到的那些事情，她也不装了，“外面的那些女孩子都是我收养的，就是给她们一口饭吃而已，如果是要钱卖给我的，我也不想买。毕竟我的钱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为什么要再花出去？而且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教她们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有用的东西，未来被送到大户人家的家里，还能赚点月钱贴补家用。而且您看到的也不是我收养的全部的孩子，我这里还有许多女孩子在学着看账呢。”
这话一出，林晓卿都惊了。
这么说的话，王三娘在收养了这些孩子以后，给吃给喝还给一些基本的教育，而且还包就业，算得上是再生父母了，难怪海棠在已经被送到林家了之后，还会为了王三娘做事情。
“海棠也是从这些小姑娘里面走出来的吗？”林晓卿看着眼前的这些小姑娘，突然之间问了这么一句，似乎是想知道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才来到自己的身边的。
王三娘看着林晓卿，一时之间不知道林晓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老实说道，“海棠是从这些小姑娘里面选出来的。你们林家来我这里选人的时候，可是和我说过，你们要的就是送去照顾你的孩子，我就想来想去就把最不机灵的海棠送到你身边了。”
“海棠不机灵吗？”林晓卿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我可是觉得她聪明得很，表面上看起来她是傻乎乎的，但是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她就算是面对着我，也能好整以暇地将我这里的消息全部都传到你耳朵里去呢。她在我们林家是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了吧？”
看着林晓卿的脸色有些不好，王三娘说道，“那哪能呢？我将我这里的姑娘们送到大户人家的家宅之中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要传什么消息的，我只想让这些小姑娘们能够不余遗力地将红颜铺的胭脂水粉全部卖出去。”
这是一个很朴素的想法，王三娘只是希望自己送出去的女孩儿们能够帮着自己卖点胭脂水粉什么的，多的作奸犯科的事情，她也不太敢染指。
“如果只是为了卖东西，那也不用养这些丫头这么久吧？”言墨渊听着王三娘这么说，便开口道，“既然是要养人了，那自然是要想清楚明白，这些小丫头们究竟是能做什么的，只有弄清楚了她们能做什么，养起来才不至于浪费心血。”
本来王三娘还想着信口胡诌，但听到言墨渊这么说话，她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还是这么说下去，说不定会惹得言墨渊不开心，于是她定了定神说道，“看来二位是有备而来，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是不太像再和二位绕弯子了，毕竟现在的我可是没有办法和二位抗衡的，若是和你们在这里玩心眼，我可斗不过你们。说到底，你们能找到我这里，应该就是把我的底子给查了个底朝天了，来找我不过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想对不对。没错，我确实是喜欢钱，而且喜欢得觉得自己就算是把你们言家贪完了也没事，但是我却并不是一个喜欢作奸犯科的人，你在我这里附近去打听打听，我除了做做人牙子之外，没做过其它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买卖人口，不算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言墨渊问。
王三娘说，“怎么能算呢？你自己去打听打听，我卖出去的小姑娘们基本上都不是奴籍，甚至还因为有一技之长，总是会被主家重用，你不要以为那些姑娘们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就没有什么事了，卖进去以后才是最重要的呢，一个好的奴婢能带来的钱财可是无穷无尽的呢。”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哑口无言，尤其是林晓卿。
林晓卿用了海棠之后，才觉得海棠这个人是着实好用，她看账本比别人看得仔细，而且还能将一切都整理清楚，就像是知道主家要什么东西一样，一切都为主家准备好了。
“那海棠在来我家的时候，同我说，她会看账是因为家里人教的，也是你让她这么说的？”林晓卿问道。
王三娘点了点头，“虽然身有长技是一件好事，但是从小就会别人不会的东西，也是有风险的，万一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的人送来的奴婢，估计我一点好处都不会得到，还可能会被那些大户人家所记恨，所以我就让她编了个故事。”
林晓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回过头看了一眼海棠，问道，“是这样吗？”
海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我不是有意要瞒着这件事的，实在是我不瞒着的话，我也怕我没有人要啊。”
林晓卿看着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海棠，说道，“我也没有说是你的不是，你哭什么？我觉得心眼多也不是什么坏事。王三娘你这么做，我也挺欣赏的，就是你真的不适合在红颜铺里做事，太损害主家的利益了。”
在这个世界上，心眼多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在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却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情况下还耍心眼，那就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林晓卿原本听彩簪的话，还以为王三娘就是一个利益熏心的小人，并且认为像是王三娘这样的人，只要是稍微吓唬一下，她就会就范。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王三娘虽说富态，未见人就先露出三分笑意，看着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门儿清，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清醒的人儿。
“损不损害都是你们说的算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林家的七小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林晓卿的话，王三娘自然是惊讶的，她明明就是在背地里算计人的那个人，为什么还会被林晓卿说欣赏呢？
“我们说什么话并不重要。”言墨渊对于王三娘的做法其实并不是很认同，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背叛了，“你是红颜铺的老人了，我娘当年留下你，也是为了能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做人牙子的勾当？是红颜铺的月钱你看不上吗？”
“说老实话，我确实是看不上啊。”王三娘闲着自己反正此时也不在言家当掌柜了，索性就把自己心里的不满说出来了，反正看着这两个公子小姐的模样，也没有打算对付她什么，于是她很是淡定地开口道，“红颜铺的月钱才多少，但是我几乎把我的整个人生都送给了红颜铺，小公子您应该还记得，红颜铺是你母亲的产业，我又是跟着你母亲一路走来的人，我吃了多少苦，你理当知晓的，而不是视若无睹的啊。”
“我娘当时创立红颜铺的时候，一直都是举步维艰，还有好几次差点就连红颜铺都没有，就要去打地铺了，是你陪着我娘度过难关的。”言墨渊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薄情寡义，让你离开我们言家是我的不对，但是你就真的那么清白吗？你跟着我娘的时候，你不也是身无分文？”
原本林晓卿听到王三娘的话之后，还以为言墨渊是落入了道德的下风，但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极限拉扯之后，还能来了个平进平出。
“我知道两位的心中都有气，但是我们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去找谁的过错，毕竟往事都已经随风了，我们再纠结这么一件事，也没有什么道理。”林晓卿干脆出来打圆场，“我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更不是为了来奚落谁的，我来是为了找你帮我办件事。”
虽然林晓卿也不太喜欢王三娘这样的性格，她是一个不管多小的利益都要，多让人不齿的事情都要做的人，就连人牙子这种职业，她都做得有声有色。
“我就是想问问，你把海棠送到我林家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林晓卿问，“海棠同我说过，你把她送到我林家来，就是想看看林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然后用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威胁主家去红颜铺买东西？”
说实话，林晓卿觉得王三娘是有做刺客刺杀皇帝的能力却偏偏天天推着一车白菜沿街叫卖。
像是王三娘这样的人，虽然可能有些五大三粗，但是被卖出去的小姑娘还能兴安情愿地听王三娘的话，那就足以说明王三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是又如何？”王三娘对此还颇有些得意，“我在红颜铺里贪墨的那些银两本来是填不上的，但是因为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就能用那些夫人小姐的银子来填平。若不是你的出现，或许我在红颜铺的日子还很是滋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