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邦又问了两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答案，似乎心有不甘。
似乎又怀念起当年几个兄弟比赛给小妹花钱的日子。
现在可算竞争对手都不在面前了，偏偏小妹的闺女又不肯给他机会。
“那就买辆自行车，再弄块手……呃……有手表啊！”程安邦看着外甥女白皙的小胳膊上戴着一块半新不旧的欧米伽表，忽然想起这好像是小茹当年戴的那块。
表还在，人却没了。
程安邦一时间心里酸涩无比。
“自行车也不用，舅舅，我就是骑自行车来的。”
程安邦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不是说外甥女那个后妈嘴甜心苦，只肯给她买那些华而不实的漂亮衣服小皮鞋吗？
然后一个名字忽然跃上心头，林君！
听说那个少年老成的新任黑市老大，跟自己的小外甥女关系不错，人家守着那么大一个黑市，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
没想到没有兄弟来竞争了，他却在起跑线上就输给了一个臭小子，娘亲舅大，怎么可以让别人捷足先登？
“小昔啊，才十七岁还是个小孩子，刘家大队虽然民风淳朴，大队长也不错，不过人心隔肚皮，你是个姑娘家，要时刻记得保护好自己，可不能在乡下跟人家定亲，听见了吗？”
程安邦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像极了哄乌鸦唱歌的那只老狐狸。
顾胜昔想着她只是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小男友，目前并没有定亲的打算，于是坚定的点头。
“那也不能随便接受他们给的东西，缺什么少什么给舅舅、舅妈说，知道吗？”
黑心舅舅得寸进尺，再提无理要求。
顾胜昔迟疑了一下，不过想想阿凛那富可敌国的财宝是舅舅提出要求之前收的，也不算不听话，再度坚定的点头。
程安邦欣慰的笑了，还是生姑娘好，又乖巧又可爱，可惜他跟媳妇命不好，一连三个都是儿子，媳妇不认命，准备再拼一下，万一运气来了就生了个闺女呢？
结果去医院看同事时遇见个神神叨叨的中年妇女，说她福气大，这辈子能生五个儿子。
媳妇连忙问那个女人：“那我能生几个闺女？”
“放心吧，丫头片子赔钱货你生不出来，你福气大着呢！”
气得她媳妇对着中年妇女一顿呼喊：“你才福气大，这福气都给你，都给你！”
妇女顿时眉开眼笑接好孕：“我谢谢你咧，谢谢咧，借你吉言咧！”
果然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但是不久之后同事说这女人真的怀了，生下个七斤的大胖小子，她神秘兮兮跟那个同事说：“说起来这都要谢谢你，那天你同事把她五个儿子给了我一个！”
程安邦的媳妇，林彩凤同志虽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是还真就不敢再拼娃了，万一窟叉一下又生个儿子可怎么办？
三个已经够她愁了，非要凑个四大金刚？
遂彻底绝了自己生的念想，每日只盼着程茜回来蹂躏小侄女玩，可惜的是程茜冷冰冰的，不太好玩。
所以程安邦可不是无的放矢，彩凤还没见过小昔就已经把一颗老母亲打扮闺女的心思寄托在她身上了，没办法，谁叫彩凤家里的几个哥哥家生的也都是儿子？
顾胜昔想着今天自己的目的，于是趁着舅舅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问道：“舅舅，你对社办企业和村办企业有什么看法？”
程茜对这种谈话没有兴趣，捏了一块萨其马，跑去程安邦书房里找书看去了。
“那你先给舅舅说说，你明白为什么我们五几年的时候要开始大费周章的启动统购统销？”
顾胜昔还真不太清楚。
于是程安邦就给她粗浅的讲了一些当时的社会大环境和工农阶级的生产状况。
“总之就是那个时候，大批的人都集中在城市里，造成城市就业、吃粮两大难题，而农村土地却没有多少人耕种，即便是耕种，也是无组织无计划的盲目种植，供求比例严重失衡，导致郭嘉粮库空虚，所以不得已才开始统购统销，以及号召知青上山下乡来解决农村无人可用、城市无岗可上的两难问题。”
顾胜昔听着程安邦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是绕着弯问了她一个这样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再沿着这个问题往下思索，顿时明白了程安邦的意思。
“也就是舅舅并不看好在农村办厂，因为那样又会把问题拉到原来的起点上去，是吗？”
程安邦赞许的点头，小昔不愧是小妹的孩子，果然脑子转的快。
“可是舅舅也说了，那是五几年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的工业几乎为零，农业也几乎跟封建社会时并无二致，处于最原始的手动农耕状态，使用着最笨拙的生产工具，所以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可是现在不同了啊，现在很多地方都有了拖拉机，不少村镇也已经通电，比如离我们大队不远的王家粉。”
程安邦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那个地方，那个大队如今已经是整个东三省出产土豆粉的最大产地之一，他们大队如今是副业为主业，主业反而是副业。”
“可是你知道吗？王家粉是属于个例，他们漏粉的传承已经有了二百多年的历史，如果你想沿用王家粉的模式，根本行不通。”
顾胜昔摇摇头：“舅舅，我给你送一个东北农村几乎都可以用得到的好方法，而且不需要投入太大的人力物力就可以做到。”
程安邦一听来了兴趣，他完全没把坐在对面的小外甥女当成一个孩子，他索性掐灭了抽到一半的烟，将半截烟蒂按进烟灰缸里，然后走到顾胜昔身边，跟她坐在一起。
“我下乡半年多也大致懂了东北这边作物的收成，最多两季，大部分只有一季，整个漫长的冬天，人们任由土地凉在天幕下去猫冬睡大觉，打扑克……”搞破鞋。
后面三个字顾胜昔没敢说。
其实这还真不是夸张，一开始猫冬之后几乎每个屯子冬天都能搞出点桃色事件来，只是有的捂严实了没人知道而已。
原因无他，喝酱油耍酒疯——闲的呗！
“其实我所谓的村办企业，就是把整个冬季利用起来，跟老天爷争时间，把冬天变成春天、夏天和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