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的个人solo开始了。
“这上面供着的都是死鬼,看吧,香炉里这么多香灰这得供奉多久了?王翠英,这回你有什么话说?还想撵老娘出这屯子,哈哈哈,我看你们刘……你家才应该滚出去,大队长带头搞封建迷信,你还有脸在这屯子里继续住着?”
李桃花没敢说刘家,因为这屯子姓刘的人太多了,惹了刘永贵一家和惹了整个屯子的老刘家那可不一样。
眼下最重要的是坐实罪名,拿到赔偿,老根和大儿子的伤不能白受,血不能白流,要是刘永贵家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也行,那就赔一百……二百……最少二百五十块钱给他们,两个伤员一人赔一百,她跟着担惊受怕虽然没受伤也得赔五十。
李桃花不断用手戳着那些刘家的列祖列宗,像是在戳刘家人的脸:“供着这些破木头牌子,你倒是让你的祖宗们快点显灵来解救你们啊,哈哈,哈哈哈!”
“行了,走吧。”
魏民的脸色很难看,张闯的脸色很难看,反倒是被戳了祖宗牌位的王翠英一脸讥嘲:“这些破木头牌子都是宝贝,是我们刘家人心中的无价之宝。”
“大家伙都听到了吧,这是跟大领导、跟群众们公开唱反调,我这回没冤枉她吧?”
其实跟进来的人不少都一脸懵逼,包括刘家人,甚至有人想要上前指责王翠英大胆妄为,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要胡说八道给刘家带来灾祸?
被搜查出小祠堂是谁都不乐于见到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样把刘氏家族的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有人已经思虑着丢车保帅,只是他们的蠢蠢欲动被三老太爷一个眼刀子就给震慑住了。
眼见魏民带着很多还糊涂着的人往外走,三老太爷拦在门口,他身材枯瘦矮小,可站在那里凛然生威,满屋子愣是没有一个敢靠前。
“别走哇,魏队长,来都来了,不在这些牌位前边把答应的事给办了吗?”
“这……这,不管怎么说供着牌位总归……”
魏民还要强辩,三老太爷冷哼一声:“怎么地?要不要把南门岭陵园的纪念碑也拆了?封建迷信嘛!”
魏民低头沉吟片刻,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李桃花一而再再而三污蔑刘永贵同志,明天,送李桃花一家三口去采石场,户口迁出刘家大队直接落户在采石场。”
魏民的话说完,李桃花已经彻底懵了,怎么了这是?难道真是那些木头牌子显灵上了魏民的身?要不他咋会这么说?
于是李桃花立刻尖叫着扑上来,想要把魏民弄清醒过来。
这些祖宗真的这么厉害?
明明找到了祠堂?牌位也都在,供品也在,这妥妥的就是封建迷信啊,被拾掇的应该是刘永贵一家啊!
“魏队长,你醒醒啊,你说反了吧?不是说只要找到祠堂和牌位,就要把刘永贵抓起来,凭什么我们家去采石场,凭什么?”
李桃花已经不管会不会在得罪整个刘家大队之后又招惹魏民生气了,她不能去采石场,采石场那都不是人呆的地方,干最累的活计住最破的地方,吃的连猪食都不如,窝棚改造都比去那里强,她不能去,老根和胜利也不能去,她李桃花是功臣,是找到刘永贵封建迷信罪证的功臣,不兴这样卸磨杀驴啊!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你瞎啊看不到这些牌位上写的是南门岭上二十一烈士!”魏民最后一丝耐性也告罄,之前那种伪装出来的县城1领导范一丝也无,几乎是气急败坏吼出这句话之后他扭头走出祠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南门岭阻击战,二十一烈士凭借不到三十人的队伍,愣是拖住小八嘎过来支援的一个中队,在武器相差悬殊,人数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他们用惨烈的伤亡为代价,保证了县城最小代价的解放。
小八嘎的炮火几乎把南门岭轰成一片焦土,那天南门岭上哭声一片,因为过后打扫战场时人们几乎没找到一具完好的骸骨,只好把所有人都埋在一起建了一座大坟墓,墓碑上刻着牺牲的二十一位年轻英烈的名字。
这就是长河县人尽皆知、存殁感激的南门岭二十一烈士。
刘永贵家供的牌位居然是二十一位的名字,魏民敢说什么?
一直围在刘永贵家大门外,没资格陪着一起搜屋的社员和知青们十脸懵逼,百脸懵逼,组团懵逼,去时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魏队长,出来咋跟遭了霜的老茄子一个德行?让谁给采阴补阳了啊?
没有人回答大家的疑问,魏民带着手下丢盔弃甲的跑,心有不甘的李桃花在后面追的破马张飞,走出去老远依旧可以听见北风中她母狼一样的嚎叫:“凭啥撵我啊,凭啥我去采石场,姓魏的你不是答应我……唔唔……”
因为怕伤口被冻坏,也因为知道搜屋必定不会没有收获,侯老根和磕巴猴包扎完之后暂时被送回自己家,只等着李桃花大展雌威之后再敲刘永贵家一笔,侯老根好住院去治他的手腕。
始终处于隐约被免职状态的刘永贵不管如何,所有罪名均都不成立,于是又被官复原职,疏导了前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快点回家吧,家里头有姜有红糖的,熬点喝,妈拉个巴子的折腾半宿净扯王八犊子,等明儿个白天的,老子得一笔笔好好算算账去。”
顾胜昔自然不好多留,别以为魏民本人不在就掉以轻心,他才来屯子几天,李桃花一家三口就死心塌地给他卖命,知青点也出了张长河这么个祸害,苏茉攀咬刘永贵绝对是被抓之后的无奈之举,她应该不是早就成了魏民的棋子,而是行事不谨慎被魏民他们发现并加以利用。
几个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就都各回各家了。
之前还义愤填膺的刘永贵看看左右没人,顿时烂泥一样瘫在炕上,王翠英也全身无力,软趴趴栽歪在炕头。
“可吓死我了。”王翠英越想越后怕,这三桩罪名一环套着一环,哪个被坐实都够他们家喝一壶的。
王翠英挣扎着拿脚丫子踹踹死狗一样的刘永贵:“大刘啊,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小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