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学习大会只好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学习要紧,可是命更要紧。刘家大队靠近山林附近,眼下又是十分干燥的冬季,一不小心引发山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这事民兵队得上啊!”
福山带着两个民兵队成员直接拦住正怏怏不快往大队部走的魏民:“魏队长,咱们怎么展开救火行动,请指示!”
魏民:……
娘的,是谁说这人没心眼又听话的?
原本想借着收拾那些窝棚里的人给刘家大队的社员和刘永贵来个下马威,没成想对方给他来了个背刺。
只好正副三个队长各带队员和社员们分头行动。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崭新的民兵队成员全都灰头土脸,民兵队快变成逃荒队了。
而最让人憋屈的是三堆火贯穿整个屯子,屯子两边的火都是在荒草甸子上着的,真正着火的其实只有一处,就是被大家戏称为“火烧旺运”的李桃花家。
直到魏民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大队部宿舍的炕上,依稀仿佛还能听见李桃花呼爹喊娘带诅咒的号丧。
“哪个天杀的啊,点了老娘的柴火垛啊,生儿子没屁眼啊,呜呜呜~~”
李桃花家的劈柴和细柴(指草本类容易烧着的柴火)全都烧了个精光。
廖萍子在墙头上露出一颗脑袋,看起来十分难过:“啧啧啧,这是咋地了啊,前几天有柴没锅,这两天可算有锅了柴又没了,诶呀妈呀,这可咋整!”
“怎么哪旮沓都有你呢,就冲我们家挨着你这个尿盆子我们就没好。”
“哈哈,守着俩屎坑子里泡出来的爷们,你是腆着多大脸去嫌弃别人的?”
“尿盆子你有胆再说一次!”
“就说你屎坑子了咋地?兴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
七十年代的廖萍子不知道,这种人在后世被称为双标狗。
总之两个老冤家很快不满足于隔着墙头对骂,冲破层层藩篱从文斗成功发展成武斗。
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抠、啐、薅、抓,等到双方亲友赶到斗殴现场时,两人已经不约而同钳制住对方脑后的头发,另一只手互相纠缠着把彼此都薅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造型,气喘吁吁的两人依旧用一只眼角努力斜视着对方。
倘若目光有杀伤力,这两个大概已经全都碎尸万段。
廖萍子大儿媳气得直拍大腿:“娘啊,跟你说过多少次,咱就看看热闹,你咋每次都跑到戏台子上去看呢?”
二儿媳怀里抱着哭咧咧的奶娃娃也过来劝:“快撒手,都回家去暖和暖和,这大冷天的你们俩岁数也不小了,也不怕冻着。”
“你先撒开。”廖萍子斜着眼睛怒瞪李桃花。
“你先。”李桃花也努力回瞪廖萍子。
看两个老娘们死不撒手,周围过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侯老根蔫头耷脑提议:“我喊一二三,你们俩一起撒手。”
一场闹剧结束,李桃花和廖萍子各自带着十分后现代的发型匆忙回家去了。
只是廖萍子有儿子儿媳的嘘寒问暖,李桃花却被侯老根恶狠狠瞪了半天不说,还要扭着老蛮腰去找关系不错的人家借柴火,这大晚上的天都黑了,就算想出去现搂点也来不及,可炕总得烧,明天早上做饭也得用。
“跟你说多少回,别嘚瑟别嘚瑟,咱胜利去了民兵队得夹着尾巴做人。瞅瞅,这回舒坦了吧?先砸锅后烧柴,这是彻底不想让咱家好好过了。”
李桃花心里堵得慌,好像这些祸事都是她惹来的一样。
当初还不是死老头子……
她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出去借柴火了。
知青点里一条人影却借着漆黑夜幕的掩护悄悄溜去了窝棚里。
十多分钟之后人影又如来时一样摸回知青点。
窝棚里住的两女四男个个都是满身狼狈,其中两个脸上、身上还受了些伤,没受伤的帮着他们把破皮流血的地方清理一下再消毒包扎,被打淤血的地方则用药酒揉开。
“想不到她真的又来了,这位苏知青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管什么来头,她硬塞过来的东西咱都别动,何丫头不是说了,吃喝尤其是水,打死都不能动。”
一个六十多岁十分消瘦的妇人似乎很是困惑:“何家丫头是个好的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坑骗咱们,可我看这苏知青无论言行举止都不像是要来害咱们的人呐,怎么何丫头对她就这么……”
“钟老师您有所不知,两个多月前就是这个苏知青悄悄跟着何丫头,差点诬赖走她的人参,苏丫头那个时候其实是想弄点钱给咱们这些人搞点棉花,就是因为那次被逼无奈才把人参给上缴了。”
说话的人名叫霍青山,身材高大却也十分消瘦,一身单薄的夹棉袄子挂在身上空空荡荡。他原本是单位的在职人员,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被丢到这里来,单位的职务还保留着,但是每次的大小学习活动他一场都没落下过。
六个人当中属他伤的最重,因为他一直尽量站在最前边,牢牢护着后面这群老弱病残。
因为这人一副屹立不倒、任尔施为的样子更是引得魏民和他的手下对他大打出手。
霍青山继续说道:“后来在你们被送来的前两天,何丫头去山里采山货又是这个苏知青,抢走了她的什么东西。”
钟老师一直醉心学术,对于这些生活中的弯弯绕绕却一点也不懂,他必须要说得清楚分明,免得钟老师被那个奇奇怪怪的苏知青给诓骗了去。
这知青虽然一副十分崇拜他们每一个的样子,竭尽全力过来交好,可是隔着一道门他都能听见苏知青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山响。
尤其是每次都遮遮掩掩,像是她预先知道些什么一样,动不动就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黑暗的日子都要忍耐,黑暗过后就是曙光,窝棚虽然简陋,却因住在里面的人蓬荜生辉……”
这种话她自己说着不尴尬,霍青山听着都替她尴尬。
钟教授听完之后神色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咱们以后可要小心,一个人言行可以千变万化,本质却不会轻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