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青们几乎个个吃的眉头紧锁,老知青们腮帮子简直都要甩到八十迈。
“快吃啊,今天为了欢迎你们,我们特意做了肉菜,再不吃一会没有了可别哭。”知青点负责人——队长吕明一边说一边疯狂输入,那样大口大口的吃竟丝毫不影响他清晰的讲话,这个技能顾胜昔表示十分佩服。
但是扫遍全场,请原谅,她真的没看到肉菜在哪里,难道拉肚子的后遗症是有选择性眼瞎?否则她怎么努力睁大双眼,也看不见肉在何处啊!
新知青赵大龙问出了顾胜昔心中的疑问:“我没看见哪里有肉啊,肉呢?”
吕明于百忙之中小心翼翼从野菜拌大葱里挑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看,这不是肉?这么老大一块呢!”
啥?你说这块需要放大镜鉴别才知道是荤是素的玩意叫肉?
“是这样。”因为别人都在疯狂抢这道“肉菜”只能由掌握了边吃边说技能的队长吕明继续解释:“我们只搞到一两肉,老知青八人,新知青七人,为了能让十五个人雨露均沾都吃到肉,我们把它剁碎炸酱了。”
吕明的话音刚落,野菜拌大葱的盘子里顿时多了几双筷子。
顾胜昔看得目瞪狗呆,在自己的世界也只在超市庆典送鸡蛋时才能看见这种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葱给呛的,她本来有点想笑,可是眼眶里却又觉得有点酸。
这个朴实而贫穷的年代,她是真的来了啊!
知青点是典型五六十年代的北方建筑。
坐北朝南,左右各一间,中间是集用餐盥洗杂物为一体的多功能灶间。
左边屋子住男知青,右边屋子住女知青,在靠窗户的一边盘的大铺炕,北边则是用来堆放知青个人物品的地方。
吃饱喝足(并没有)之后,新知青们被带进各自阵营里分配铺位去了。
知青点里原本住着三男四女七个知青,现在又来了三女三男六个知青,男知青那边屋子本来就比女知青这边宽敞,挤挤也就住下了,女知青这边现在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一个名叫谷小红的老知青也不参与如何分配铺位的问题,就一个劲叨叨怎么还往知青点塞人,本来人就不少现在更挤了,这还是刚入秋,要是到冬天盖棉被得挤成什么样子?
也对,人和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原本四个人的空间忽然又加了三个,想来谁都不会太开心。
顾胜昔坐在炕沿上打量这个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的七十年代的陈设。
土坯墙糊了一层泥沙,为了防止掉土又在外面裱糊了一层报纸,报纸已经很陈旧,经过烟熏火燎看起来颇有老腊肉的色泽,而上面一滩滩奇形怪状的图案像极了我们童年晚上控几不住寄几画出来的各国地图。
顾胜昔视线一直往上,很明显这屋子曾经或者一直漏雨才会造成这种效果。
现在是七五年,要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跟她那个世界一样的话,她起码要在这里生活三年左右。
“小幺姐……胜昔,你怎么看?”
云娇娇矫揉造作的声音强行入侵顾胜昔的思索,同时她那冰冷的鸡爪子抓住顾胜昔的胳膊摇晃着,隔着布拉吉不太厚的面料,仍然能感觉到那只手沁凉沁凉的。
我能怎么看?我特么拿眼睛看。
众所周知,东北的冬天冗长而寒冷,在没有暖气的时代想活过去一靠大火炕,二靠大棉被。
而土炕接近灶眼的位置被称为炕头,距离灶眼越远的位置就越凉,最末尾被称为炕稍。
现在老知青们铺挨铺,牢牢占据了炕头前三个位置,新知青觉得这不公平,一样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凭什么她们就要住在冰冷的炕稍。
“公平?这世界上有公平吗?那为什么别人在城里吃饱穿暖有工作,我们却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农活受罪?为什么男的心安理得在家里享受一切我们要替他们下乡?”
愤愤不平叫喊的人叫张红梅,浓眉大眼,厚唇方下颌,很符合时下人们的主流审美。
云娇娇就是被张红梅噎的没词了,才把顾胜昔当元芳给祭了出来。
顾胜昔目测女知青这边满打满算也只能住六个人,可是据她所知,知青点原本有四个女知青,再加上新来的三个人,现在一共七人,当然,空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肯挤也总能挤得下,但是想来那样每个人都会很痛苦。
等等,顾胜昔忽然发现了问题。
“怎么炕上只有三个行李卷?”
“这个啊,你们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灶间除了通往左右两个屋子的门之外,还有一道门?”
说话的是谷小红,两根细瘦枯黄的麻花辫猫尾巴一样无力耷拉在肩膀,和麻花辫配套的是她细眉细眼、薄眼薄唇的长相,天生就带了三分刻薄,让人观感很不好。
甚至顾胜昔觉得她的好心解答里都带着三分恶意。
“喏,看见你们身后的位置没?那里本来是放咱们的箱子洗脸架的,但是有位大小姐不愿意跟我们同流合污,人家非要住单间,所以自己花钱硬是在这个大通屋里轧出一个小单间来。”她细声细气的笑着,眼光逐一扫过三个新来的女知青:“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可以要一个,那里面一共有两个单间。”
“谷小红,道歉!”
一个梳着两根大辫子的姑娘从灶间“呼”的掀开门帘子走进来,怒气冲冲对着谷小红,大有她不道歉就动手撕人的架势。
一时间整个女知青宿舍全都被这人气势所夺,屋子里落针可闻。
谷小红也是一愣,毕竟是说了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不过她也就是楞了一会立刻回神,色厉内荏回道:“我为什么道歉?我哪里说错了吗?”
“好,那我现在就去大队长家举报你,你竟然敢背后造谣污蔑我的成分!”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转身就往外面走。
谷小红听到她说去大队长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讷讷辩解:“我什么时候污蔑你成分了,我看你才是污蔑我呢!”
“刚才哪只狗说我是大小姐的?”女知青挑开门帘子,人却还是站在灶间里。
“哎呀,好了好了,小红应该不是故意的,程茜你也回来吧,都消消气。”一直没说话的金海燕终于开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