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凝明艳的面庞显露出几分纠结,她脸上的愁绪居然比骆晴还要重。
她在考虑,如果说出来,骆晴的命运或许就会因此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是没必要的。
骆晴心里的创伤,其实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可是看着骆晴此时满是哀愁的眼神,看着她一遍又一遍被过去的痛苦所凌迟,霍凝又于心不忍,不想看对方一直被蒙在鼓里。
霍凝犹豫了许久,终于垂下眼,问了骆晴一个问题。
“骆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会绞断你后来平静安稳的人生,但是能拔掉一直梗在你心里的那根刺,你会怎么选?”
骆晴身体晃了一下。
梗在她心里的那根刺,当然不是被造黄谣。
而是——
骆晴面露痛苦,声音细听竟有几分颤抖,“霍大师,您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我……”
霍凝叹息一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嗯,我知道,但你不必担心。”
“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正好下起了雨,骆晴的脸被灯光照得雪白,像有白霜覆在深秋清晨的枯草上。
骆晴看见自己的手在小幅度的颤抖,“想,霍大师,求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她甚至用上了求这个字眼。
霍凝垂下眸子,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白皙的面庞沁出几分霜雪未化的寒意。
“就是你的男朋友白煦,一直都是他。”
骆晴身体僵硬,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她疑心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霍凝猜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
真相实在是太过残忍,残忍到如她这么冷漠的人,都会不忍心。
“你没听错,始作俑者就是白煦,可是骆晴,这不是你的错。”
骆晴觉得身子发冷,“呕——”
她双腿一软,捂着肚子一阵一阵的干呕,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打湿了她的眼眶。
太恶心了!
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残忍的人!
水友们也完全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击的傻了眼。
【什么意思?主播是说小姐姐的男朋友就是当初给小姐姐造黄谣的人吗?】
【救命,我刚刚居然还觉得小姐姐不知好歹,我滑跪道歉,对不起小姐姐,我错了!】
【草!这人好歹毒好聪明啊,先是把她打击的无路可退,把她逼到崩溃的边缘,让她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恶意,然后再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让骆晴把他视为救赎,太恶心了!】
【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对比一下小姐姐的昵称,太讽刺了。】
误将深渊作救赎,错把路灯当月光。
所有人都以为,骆晴是和被造黄谣那件事过不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
她过不去的,是道路两旁遮天蔽日的青纱帐。
是时至今日,还逍遥法外的罪人。
骆晴上大学的时候,会在外面兼职。
有一天晚上,她回学校的时候,走过一条常走的路,道路两旁都长满了高大植被的树。
后面就是一条小树林。
那天晚上,路比较黑,高大的植被遮盖了皎洁的月光。
她就是在那里,被人捂住口鼻,被拖进了小树林。
那个人似乎早有准备,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她会从这里经过,所以他在作恶时,也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骆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高大而茂密的植被,遮住了漂亮皎洁的月光,也遮住了她的求救声。
青纱帐,多好听的名字。
曾经是先辈打击倭寇时藏匿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罪恶的温床。
骆晴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究竟哭了多少次,她不断哀求对方放过自己,可是对方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却没停止过他的罪行。
她也不是没想过报警。
可是她回到学校的第二天,论坛上就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谣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滔天的恶意,几乎要把她吞没。
那个时候,骆晴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长得漂亮真的有罪。
是不是那天晚上她穿得太过清凉?
可是——
可是她那天穿着长衣长裤,连脚踝都没有露出来。
事发的那段路没有监控,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声音。
她甚至还在被人恶意攻击造谣。
那些都是谣言,尚且如此。
如果,如果大家真的知道她受到了侵害——
骆晴不敢想所有人会用什么审视的目光看自己。
她知道错的人不是她,可是这有什么用?
每每有这种事发生,审判的目光,都是落在受害者身上。
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然而向来如此,便对么?
骆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问霍凝,“一直都是白煦吗?没有过其他人?”
霍凝摇了摇头,“一直都是白煦,没有其他人。”
骆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霍凝感觉,眼下的骆晴,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以为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结果发现,那其实不是浮木,那是鲨鱼的背脊。
真相未免太过残忍,她不知道骆晴是否承受的住。
骆晴的确快要承受不住了。
除了青纱帐的那一次,她有一次下夜班,那天路上下着小雨,平常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大路上,没有了行人。
她在离家门口不远的那个路口,被人拉进了小巷。
一样的作案手法,一样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骆晴不明白,为什么厄运偏偏要找上她。
直觉告诉她,这两次犯罪的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骆晴已经比上一次要勇敢很多,她这次选择了报警。
然而绝望的是,巷子附近的监控因为年份过久,已经老化损坏。
加上事发时正下着雨,没有目击证人,而犯罪分子有着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案情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的骆晴,一看到黑夜就会浑身发抖,就连晚上睡觉,她都得开着灯。
她开始恐惧一个人待着,害怕自己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白煦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从此不管风雨,一直接她上下班,她恐怕很难从对黑夜的畏惧中走出来。
白煦发现了她状态不对,却很善良的没有开口问为什么。
骆晴当时觉得他可真体贴啊!
她甚至对他充满感激。
现在想想,可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