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高利·科伦·立契者最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
三天前,他还只是一个龟缩于肮脏混乱的下巢里、在伪帝走狗的力量之下抱头鼠窜的蠢货,但现在,事情已经大不相同。
他得到了“擂击者”,一件强大的混沌神器。
格里高利回忆着那股来自黄铜王座的伟大神力,那原本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活祭,两个信奉血神的底层黑帮之间的血腥火拼取悦了黄铜王座的主人,得胜的一方得到赐福,失败的一方则沦为祭品,此事本平平无奇,就连策划了这一切的血契战团长格里高利都是如此认为。
但,黄铜王座的主宰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在这场仪式的末尾,借助一位被火焰点燃的黑帮,亚空间之神向他们传递了自己的神谕:
“让帝国流血。”
恶魔附身的黑帮分子一边滴落粘稠的黑血一边说道,“我将提供一件威力无匹的神器与你,用它杀光那个受诅咒者愚昧的随从,你就登上冠军的宝座。”
“如果没有——”
“……”
传达神谕的恶魔没有说出“如果没有”的后果,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位恐虐使者的意思。格里高利以颤抖的双手接过那件如铸锤般沉重、如骸骨般血腥的神器,血红而膨胀的右手险些被直接撑开炸裂。
“吾等之升由此始矣。”
等到来自亚空间的火焰开始消逝,两眼通红的血契战团长才终于举起了这柄沉重的战锤,回头对着部下庄重地说道,“你听到了,我的副官——”
在副官战栗的视线中,格里高利缓缓说道,接受赐福之前,战团长还是一个高大秃顶的男性,有着凡人机敏的头脑与恶魔般残忍的眼神。
但现在,眼前的生物已经完完全全与亚空间的无魂者无异,原本尚属人类的五官被冒着灵能的空洞取代,格里高利点燃祭坛的烈火,将一副生铁打造的面具缓缓伸入火中。
咔…咔……
铁色的面具在火中扭曲、变色,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格里高利将其从火中抽出,于眼前静静端详着这副被烧的通红的狰狞面具。
毫不犹豫地,他将面具倒扣在了自己的脸上,血肉与红铁发出滋滋的炙烤声,在灼烧肉体的同时,战团长的灵魂也接受了来自亚空间的洗礼,对于战争的渴望压倒了肉体上的痛苦,格里高利颤抖起来,隆起的肌肉缀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原先对此抱有疑惑,对于黄铜王座的献祭他们每天都在进行,但那些祈祷通常都是泥牛入海,甚至得不到血神的一抹注视。
如今,混沌神器的力量已经彻底推翻了他内心中的疑虑,现在放在他面前的,仅仅只有一件他深爱、且毫无疑问精于此道的事情:
“集结我的部队,副官。”
他将利爪按上血契副官的肩头,隔着厚厚的生化皮甲,副官都能感受到战团长身上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燥热与力量。
“是……团长!”
副官战栗着点着脑袋,他是个蠢货。格里高利心想,但还算听话,暂且留他一命。
他轻轻哼了一声,随即将那个还在颤抖的懦夫抛在了脑后,格里高利大步地撑开下水管道的盖子,在巢都昏暗的光线以及行人惊恐的视线中,已然膨胀至两米高的巨人贪婪地呼吸着。
“多么……壮美。”
格里高利睥睨着噤若寒蝉的路人,随手挥舞起了刚刚得到的混沌神器·擂击者。
“啊啊啊啊!”
在战锤挥下的一瞬之间,被尖锐的锤头触及的凡人就在尖叫声中化为了血雾,混迹在人群中的守备团士兵们朝他开火,软弱的激光射在他的身上,却被亚空间的力量偏转,血契团长毫发无伤。
“……看来你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伪帝的走狗们。”
格里高利感到兴奋的血液正在自己的体内沸腾,他先是花了几秒钟品尝这份雪耻的快感,接着大步上前,将一位守备团的士兵拎在了空中。
“看看你的眼神,孩子——”
士兵在战团长的手中拼命挣扎着,手中的激光步枪掉落在地,接着又被格里高利踏成了一块废铁。
“你们都被骗了,”他说道,“被一个龟缩在王座之上的懦夫,一个用谎言维持帝国的骗子,你们的帝皇。”
“啊……!”
士兵的眼中划过愤怒的火光,他奋力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这个异端的言论。
“算了吧,我不想听。”
格里高利大为感动,他为自己敌人的勇气感到畅快,在对战斗的期望之下,他的右手开始发力,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士兵的脑袋猛地炸开,眼珠、碎骨与脑浆溅到了他的面具上,发出粘稠恶心的响声。
“……”
格里高利无趣地扔下手中仍在抽搐的尸体,在他的身后,潜伏已久的血契们纷纷从隐秘的管道中钻了出来,并像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不约而同的将枪口指向了大街上那些负责维系治安的法务部法警与守备团士兵的方向,士兵们在这猝不及防的袭击面前纷纷倒地,鲜血很快染红了街道。
“轰!”
一道响亮的爆炸突然阻碍了血契叛军的进攻,在度过了一阵措手不及的慌乱后,守备团的士兵们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比起叛军,星界军们显然占据着更为有利的装备,一台被部署在中下巢交界的哨兵机甲大步冲向了以步兵阵线为主的血契军团,自动炮的炮口撕咬着恐虐信徒们的血肉之躯,格里高利的攻势肉眼可见地衰颓了下去。
“哦…来得正好,你这伪帝的走狗。”
格里高利发出呓语一般的声音,一层血红色的幻象覆盖了他的眼睛,在扭曲的视界之中,那台肆意开火的哨兵机甲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恶臭。
他以无畏的姿态发动了冲锋,那台哨兵机甲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威胁极大的敌人,两台自动炮将无数火力倾泻在他的头顶,但战团长的勇猛取悦了黄铜王座,于是这些子弹统统受到了亚空间的阻挡,无力地坠落在了地上。
距离越来越近,哨兵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变得慌乱起来。
这个胆小鬼已经吓破胆了,格里高利心想,他挥舞起了手中的擂击者,沉重的混沌战锤如裁纸刀般撕裂了哨兵的机械腿,上面额外加装的装甲没有起到任何防护的作用。擂击者,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将是一把擂击一切的战锤,无人能够抵挡它无边的伟力。
当然,也是我无边的伟力。格里高利心想,高大的哨兵在他身前颓然倒地,身后的血契们发出震天的呐喊,他们看到战团长撕开哨兵脆弱的防护舱,将驾驶员在空中折成了两段。
“撤…先撤退,在后方建立防线!”
守备团的战线中传来了军官的呼喊,随后,在掩护火力的遮盖下,星界军们开始了有序的撤退,格里高利登上哨兵的残骸,眺望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
“是的,这才是我真正应该做的——”
他心想,不是在下巢的水管中被人追得四处乱跑,战争,这才是我的特长。
他转过头去,他的士兵如蚁群般越过PDF与星界军曾经构筑的防线,战争开始了。
“……嗯?”
格里高利大步向前,在经过一家被砸烂的商店时,一块玻璃倒映出了他如今的模样:一个畸形、臃肿,脸部淌血,焊着流泪面具的怪物。
“也挺不错的。”
格里高利心想,默默抬起右手,将这块玻璃砸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