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拥有如今京城最大的瓮城。
永乐十八年,北平城兴建完成,永乐十九年,也就是1421年正式迁都。
到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年有余而已。
南城的空间不大,正阳门的瓮城是内瓮城和外瓮城相结合,占据了很大的面积。
此时的南城十分热闹,三教九流,群英汇聚。
知道了郕王殿下到南城,南城兵马司的人立刻组织起人手。
道路两旁都是持刀的护卫,而中间,朱祁钰驾马,身后带着锦衣卫。
看着两旁木屋,越靠近城墙,木屋越是简陋,但是街道两旁的木屋还是能入眼的。
一些好奇的人走出家门,目光越过维护秩序的小吏,想看看是哪位大人物会到这里来。
这番动静自然会引起王妃的注意,在一个木棚内,汪招娣和杭惠茹起身准备迎接。
很快,一匹高头大马就出现在视野之中,而那驾马人,目光端正,面容上看不出喜悲,可当对方的目光看到自己之后,就露出了和煦暖阳般的微笑。
“吁~”
拉住缰绳,骏马微微昂了下脑袋,停下了马蹄。
“在忙吗?”
朱祁钰下马后就加快了步伐。
“现在不忙了。”
汪招娣看了看左右,郕王的排场确实是大。
要知道,兵马司知道王妃到南城,也不过是派了些护卫,加上张三带领的人,已经很多了。
但是郕王出行,排场更大。
“嗯?”朱祁钰发出鼻音,然后对左右兵马司小吏说道:“带人回去罢,替孤跟都指挥道声好。”
小吏有些迟疑,毕竟长官要求护卫郕王周全。
“莫要担心,”朱祁钰看出了小吏的担忧,指着张三他们道:“有他们在,还有锦衣卫,孤自然安全。”
闻言,张三领着护卫出列,齐声道:“参见殿下!”
整齐且气势如虹的声音,就能看出这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队伍。
三天的时间,准亲卫已经逐渐进入的状态,他们目光如炬,神态饱满,就是还没换衣服。
见状,小吏也不再犹豫,就领着人离开。
“情况如何。”
没看退去的兵马司,朱祁钰转身就问王妃。
“今日有惠茹妹妹相助,倒是有人前来问询,只是妾身觉得,人数不够。”
汪招娣说着,让出了半个身位,将身后的杭惠茹给露了出来。
对两人点了点头,朱祁钰侧头看向张三,问道:“情况如何?”
张三领命出列,道:“回殿下,情况有好转,只是传播范围不大,若是能贴告示,效果应该更好。”
闻言,朱祁钰很是赞赏道:“好小子,广而告之,都想到打招聘广告了,不错。”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囊,直接抛给张三,继续道:“去买点米或面,咱们先在这施粥。”
张三接过锦囊,但脸色苦了下来,回道:“殿下,这京中米价可贵了,一石就要五两银,而且还在涨。”
要知道,洪武年间,一两银可以买两石米。
战争将近,总会有人乘机火中取栗。
也难怪于谦那么火急火燎的要去通州运粮了。
朱祁钰毕竟是上流社会的人,对于民间的情况想百分百了解是不可能的。
而且小农经济就会伴随着封闭,庄子里也多是自给自足,不能把其当成样本。
想到这里,朱祁钰就捏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这种事情,应该是朝廷出面比较合理,但是朝议上,他并没有听到相关的信息和预防措施。
现在卢忠和于谦去了通州,而兴安去蔚县抄王振老家,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摇了摇头,朱祁钰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局限住,从旁观者的角度,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去做什么,反正他是王爷,又不会被饿死。
但是一想到如今有人囤积居奇,他的胸口就发堵,所受过的教育在谴责自己。
突然,朱祁钰想到了什么,就对身旁的千户说道:“去,把周忱给孤请过来。”
得令的千户立马离去。
周忱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他所推行的平米法,客观增加了朝廷百分之五十的税收。
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土地乃国之根本,朱祁钰现在也不敢乱来,他找周忱,是想问一下这囤积居奇该怎么解决。
一开始,周忱非常慌,被锦衣卫架着的感觉非常不好。
战战兢兢听完朱祁钰所说之后,周忱才长舒一口气,道:“回殿下,如今秋收将近,这情况很快便会得到抑制。”
“再者,于尚书已去通州,若看那一车车粮食如今,粮价便也不攻自破了。”
闻言,朱祁钰点了点头,不过他就怕通州那些人拖延时间,毕竟商贾能在京中做买卖的,多多少少都得有人护着。
“也就是说,要么等粮食收获,要么等京师之外的粮草入京,就别无他法?”
朱祁钰缓缓开口问道。
“这…”
对于像周忱这样的官员来说,些许时间,等一下又会怎样?
“如今京师危如累卵,但是有些人却坐地起价,而朝廷,却做不得什么?这样好吗?”
士气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朱家有着推翻暴元的正统优势,而偌大的帝国,每个人都觉得一些小问题都是能够承受的。
更何况,儒家牧民,本就是觉得吊着百姓一口气最合适。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很出名的话到后世都还有很大的争论。
提倡仁者爱人的孔子,又怎能觉得百姓是一群乌合之众呢?
当然,解释权都在那些大儒的手里,毕竟他们垄断了教育。
就朱祁钰个人而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如果百姓如果有能力,便由之,反之则需要引导和教育,属知之。
但这也只是朱祁钰个人的想法,他所经历过的时代,对于将这句话曲解运用最深的,便是乃头乐。
周忱当然不知道眼前的郕王殿下在想什么,但是他还是提出了建议道:“不如提倡让富户施粥布善,也能解如今之局。”
不知为何,朱祁钰只能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是孤想太多了。”
“非也,殿下仁爱之心,臣见之认之,赤子之心,乃国之幸事。”
周忱看朱祁钰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解开,也就说了句好话。
如果真的世道乱了,那么就奢求那些富户发善心?
不可能,一鲸落而万物生,到时候不从帝国身上攫取利益,那就枉费他们是富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