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这一切都以芯片为媒介映入夏予棠的眼底。
刺目的鲜红让夏予棠的血液都凝滞了，握上鼠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夏予棠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楚祁，贪婪地捕捉着关于楚祁的每一帧画面。
在看到尚且清醒着的小少爷之后，夏予棠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惊扰到什么。
他眼底全然映着楚祁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疯狂跳动的心脏稍稍稳重几分，全身凝滞的血液有了些温度。
一时之间，他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庆幸，这几乎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还好…还来得及…
他的小恩人…还等着他…
夏予棠从莫大的恐慌之中挣脱出来，仿佛濒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瞬生机。
他恢复几分理智去思考分析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楚祁手臂上的划伤和手里攥紧的碎片，甚至比奔向楚祁的顾亦川更早察觉。
他死死盯着楚祁还在不断收紧的手，他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小少爷哭着向他喊疼的模样。
小少爷最怕疼了…可小少爷在亲手制造疼痛…
小少爷在让自己疼…
夏予棠眼眶一瞬间染上红，眼底铺着一层少见的脆弱，此刻他好像隔着屏幕感受到了楚祁的疼，甚至比楚祁更疼…
…好疼啊…
小少爷…会疼的…
放开手好不好…
顾祁…放手…
求你了…
他在心底一遍遍哀求，好似被碎片划伤的不是楚祁，好似承受着疼痛的是他…
…顾祁…
他心底的声音渐渐和画面里顾亦川的声音重合，顾亦川夺过碎片的瞬间，夏予棠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屏幕上小少爷空洞的桃花眼。
小少爷…
他之前明明很喜欢这双眼睛流露出的绝望和痛苦，可是现在看到这般模样的小少爷，他的心为什么会疼呢…
他应当是中了名为小少爷的毒，侵入骨髓，无药可解。
小少爷该对他负责才对…
随着画面里顾亦川的动作，夏予棠看到了楚祁手脚上的锁链和困住楚祁的牢笼，眼底浮现一丝晦暗。
这一切都让他清楚地认识到，顾亦川妄图染指他的小恩人…
他看着画面里顾亦川解开了楚祁手脚上的手链，拥抱着小少爷，轻声安抚。
他死死盯着顾亦川放在楚祁身上的手，目光里升起浓重的杀意。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隔着屏幕，他什么都做不到。
医生的诊断结果，夏予棠听见了。
顾亦川不知道小少爷为什么这么做，可夏予棠再清楚不过。
小少爷手臂内侧那处被划伤的地方分明就是他精心挑选并且亲手植入芯片的“土壤”。
小少爷自残是想取出芯片，或者说割裂芯片与自己的联系。
屏幕上的画面停留在小少爷麻木地坐在床边，眼神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
看着小少爷向来澄澈的桃花眼里一片漆黑空洞，他心底没来由地慌乱一瞬，手指发颤，鼠标摔到了地上，发出声响。
他神色晦暗地看着小少爷手臂上的伤，先前那般刺眼的红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么多的血…
小少爷讨厌这处标记吧…
可小少爷宁愿让自己疼也没来求助他…
明明他告诉过小少爷自毁倒计时的事情…是…因为厌恶他…还是…
不…不对…
夏予棠攥紧了手掌，哪怕只是设想他的小恩人会因为厌恶他宁愿选择疼也不来求助他，他心底的毁灭欲便无法控制地蔓延。
他只有小少爷了…
他的小恩人是唯一不会对他冷眼旁观的人…他的小恩人是唯一不会放弃他的人…
不可能厌恶他…不会的…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否定那个猜测，试图用其他可能性来说服自己。
小少爷…
小少爷不来找他…是因为顾亦川…
对…一定是因为顾亦川困住了小少爷…
夏予棠眸中泛起凶光，将一切负面情绪转嫁到顾亦川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说服自己，勉强求得一丝生机。
他身处黑暗太久…
他太需要那抹光了…
屏幕里不再是小少爷独自一人的静态画面，再次出现了顾亦川的身影。
顾亦川走了几步停住了，只是满眼痛苦地望着小少爷。
他手上的纱布染了血，却被毫不怜惜地攥紧，比起楚祁，他好像对自己的伤痛更加麻木一般。
片刻后，他从房间里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留下了楚祁一人。
夏予棠盯着屏幕的眼神渐渐透出一股疯，眼底慢慢被疯狂的爱意填满。
他的小少爷…才短短四天…就被这些人弄得这样惨…
小少爷果然还是该待在他身边…
只有他才是小少爷最好的归属…
他想立刻见到小少爷，他想亲手触碰小少爷…想得要发疯…
压抑在心底的情感莫名发了疯般占据他的理智，他眸色沉沉地盯着楚祁的身影。
他想，只有他能救小少爷了…从顾亦川手里救下小少爷…
这样的念头一起便如同大火一般蔓延灼烧着他的整颗心脏，疯狂叫嚣着夺回他的小少爷。
他自以为是地想着，
这次，换他拯救他的小恩人了…
随后，他动了动鼠标，点开同江景程的联系界面，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对面只回复了一句“可以”。
夏予棠眸色沉沉，唇角浮现一抹嗜血的笑意，看着屏幕上的楚祁，心底无知无觉地升起些微末的希望来。
他期盼着…同小少爷一起生活的未来…
他们彼此相依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中如同玩偶一般呆坐着的小少爷低了低头，开始愣愣地盯着自己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夏予棠被小少爷这简单的动作牵动起心神，好在房门很快再次被推开，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走了进来。
楚祁好似没看到那人一般径自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去扯手臂上的纱布。
那人制止了他的手，带着些恭敬。
楚祁没有抬头，却愣愣地不动了。
[宿主大大…QAQ…]
系统带着些哭腔的声音响起，委屈巴巴地看着楚祁手臂上染血的纱布。
楚祁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一点没避讳系统，甚至当时还在和系统谈笑风生。
血从楚祁手臂涌出来的那一幕将系统吓得不轻，系统一直沉默到现在才又开口。
[嗯？]
楚祁在心底语气有些慵懒地回，似乎刚刚想强硬扯开纱布二次自残的人不是他一般。
[是十六没用…呜呜…]
系统的声音夹杂着哭声，它忍不住替自家宿主疼。
这个世界它的痛觉屏蔽功能是封锁状态，它家宿主承受的可是百分百的痛觉啊…
想到这个，十六哭得更大声了。
[乖，不疼的]
楚祁眸光几不可察地闪过一瞬，在心底轻笑一声，安抚着系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宿主大大…呜…我们放弃任务吧…]
系统委屈地哭着说，一向执着于任务的十六显然更偏向于自家宿主的安危。
这个世界里的重要角色只知道小少爷怕疼，只有十六知道他的宿主也是很娇气的，他的宿主也怕疼…
虽然不清楚自家宿主为什么为了任务这么拼，但不妨碍它保护自家宿主的决心。
[任务啊…不是早就放弃了吗]
楚祁在心底调笑着说，坦诚得很。
系统哭声一停，听到这话突然感觉自己核心代码都要卡了，瞬间感觉堵心得很。
[……]
十六觉得自己好惨一只统，摊上一只总想摆烂的宿主。
[宿主大大，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反派身边…]
[雨露均沾罢了]
楚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颇为不正经。
[…呜…]
系统在虚拟屏幕上放着一个泪眼汪汪的小人表情包，背地里暗暗比较着夏予棠和反派谁更危险一点…
楚祁在心里调戏系统，表面不动声色地扮演小少爷心如死灰的绝望模样。
先前阻止他二次自残的那人见他稳定下来，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少爷，我先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这人是顾亦川的秘书，姓杨。
楚祁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杨秘书尴尬地愣在原地，朝门口的身影看去。
他家少爷紧急打了电话找他来，让他陪着小少爷去医院。
他虽然不知道一向对小少爷的事亲力亲为的自家少爷怎么会将小少爷的事假手于他，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一进门便看到小少爷要扯刚包扎好的纱布，他没多想就上手阻止了，这要被自家少爷看到指不定多心疼。
顾亦川只告诉了他大概情况，他目前只知道小少爷情绪不好，不小心伤到了手，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他只需要将小少爷带到医院检查完送回来就好。
本来他觉得这任务挺简单，可现在小少爷一点不理会他的样子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几秒，杨秘书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杨秘书看了一眼，根据顾亦川的指示没再用商量的语气问楚祁，直接自顾行动起来，动作小心地拉着楚祁往车上走。
一路上，楚祁没有反抗，甚至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半，楚祁由杨秘书全程陪同检查然后又安然送到家。
这期间，顾亦川完全没有出现在楚祁的视野之中。
顾亦川在怕…怕见到楚祁恐惧的眼神，也怕楚祁见到他一次次想起他那些强迫的手段…
他怕刺激到他的小少爷…他怕他的小少爷一心求死…
顾亦川败给了他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