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属的阴魂一时间都有些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唯德真人捏着拂尘的手微微收紧。
好在一盏茶的时间，老属维持住了现在的状态，没有出现其他的异变。
他张了张嘴：“是一个纸片人，还有老鼠。”
楚静琪原本准备看向贴在稻草小人上的纸人，听到老属的后半句之后，视线一顿，然后转头去看了一脸惊惧的陈芬荣。
陈芬荣缩了缩脑袋，站在墨青昊身后：“怎么越说越玄乎呢。”
那天把张泽伊赶出舒家之后，老属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在他从明道观回来之后，更是到达了顶峰，让他几宿几宿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出张泽伊的模样。
但这时的张泽伊，可不比那日温和有礼，反而是带着狰狞的冷笑，身旁围满了数不清的纸人，一个个都被画上了夸张又恐怖的脸谱，在张泽伊的指挥下，朝着老属扑来。
老属几次被这样的噩梦惊醒。
他于是就想再去明道观一趟，可是很不凑巧，那天的明道观人烟稀少，观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问了观里的其他人，他们说观主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天师聚会，一天之内，可能都不会回来。
老属不放心让这些普通弟子处理他遇到的情况，就让司机带他去清泉寺，可是那司机不知道怎么回事，开着车在临城海市复杂的街道来回穿梭，似乎是忘了怎么去清泉寺。
老属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就让司机停下车，他自己打车去。
但司机听了这话之后，竟然直接把他送回了宇家，将车停在宇家车库之后，也不开车门，也不说话，趴在方向盘上，似乎是累极了般直接睡死了过去。
这可把他气得不行。
举着拐杖就往司机身上挥。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属的眼中闪过惊恐：“我就是用拐杖敲打敲打他，可等那拐杖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是漏了气一样，整个软了下去。”
没有了骨肉体支撑的衣服胡乱地散落在驾驶座上，如此荒诞而诡异的场景，让老属以为他还被困在噩梦中醒不来。
然后他拨开司机的衣服，发现了里面一张薄薄的纸人。
“就是这个纸人！”
楚静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被贴在稻草小人上的纸人。
另一边，老属还在继续说：“我的司机变成了纸人，这话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得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得不说，老属在这种事情上，已经比大多数年轻力壮的人来得更加镇定了。
自己打开车门的锁之后，他已经想明白，这纸人带着他在街头兜兜转转，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去清泉寺，这不就是说明清泉寺之中，有让其害怕的东西？
打定主意去清泉寺，老属本想叫上儿子宇云陪他去的，但想到这个儿子不信这些，到时候听了怕是又会唠叨劝阻自己，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这把年纪了，多走几步都得停下来歇歇气，更别说经过这么一系列诡事，体力不支的老属竟然在路边晕了过去，一头磕在台阶上，彻底不省人事。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陈芬荣听得很认真，此刻忍不住跳出来：“您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您的魂就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老属点头，看着陷入沉思的陈芬荣，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些疑惑，几次欲言又止。
陈芬荣托着下巴：“那您的魂，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变成了一……”
老属话还没说完，忽地瞪圆了眼睛，盯着陈芬荣的眼中闪过亮光，他惊呼：“我见过你！”
陈芬荣本就有一种预感，听到老属这样说，心下就更确定了：“变成了一只老鼠，对不对？”
这下都不用老属回答，宇云和小媛就已经震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小媛还有些迷糊，宇云则是完全沉下了脸色。
按照父亲的说法，那天摔倒之后，他的魂魄就不在他原本的身体之中了，那代替他父亲的，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老属飘到陈芬荣跟前：“得知我变成一只老鼠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普通人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我本想搭个便车去清泉寺找大师帮忙，但在车上，我就遇到了你……”
他是跳上窗户钻进去的，刚巧对上陈芬荣看过来的视线，他狂喜地确定，这个人是可以看到他的。
所以才有了陈芬荣那样诡异而离奇的遭遇。
“可是你好像完全听不到我说话，也没办法理解我的意思，”老属苦笑，“被那样我吓跑也情有可原。”
他没有责怪陈芬荣的意思，但陈芬荣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那个时候，如果努力试着去搞清楚对方想表达什么，是不是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温柔的揉了柔，是墨青昊：“这事不能怪你。”
“对对，”老属挺了挺腰背，努力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好一些，“孩子，这不能怪你，要怪就得怪那害我的人！”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唯德真人也能确定老属的真正死期，不是昨晚，而是在他摔倒的一瞬间。
这之后的老属，已经不能称作老属了，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冒牌货，顶着老属的皮相，向盛老爷子推荐张泽伊，消弭林老爷子警惕性的同时，也一定程度的替张泽伊洗脱害人的罪名。
连宇家人都认为老属是自然死亡，丝毫没有怀疑到他身上，这般手段，可谓狠毒至极。
纸片人、符纸、老鼠，这些东西的来历都已经搞清楚，还有一样，唯德真人看向坐上的稻草小人，问老属：“宇老先生，这小人是怎么回事？”
老属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有可能是那冒牌货干的好事，唯德真人沉吟片刻，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挥挥拂尘，看向宇云，宇云燕和小媛：“还有一会儿时间，留给你们吧。”
宇云下意识想扶住老属的手臂，忽地又想起刚才的事，黯然垂下手，抿唇：“爸，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老属飘过去，故作淡然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你们现在的生活，已经不用我这把老骨头操心了。”
“只是……”
他略带担忧地看着小媛：“你可别再像之前那样冒冒失失，不管恋爱结婚，都得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知道吗？”
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带回家的男朋友，竟然让疼爱自己的爷爷丢了性命，小媛哭得喘不上气：“爷爷对不起……”
云宇抚摸着小媛的头，问老属：“爸，您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他们，指的就是宇云的妻子、侄女侄子、远房表亲、昔日好友，还有林老爷子。
老属沉默，肩膀垮了下去：“算了，不打扰他们了，免得又哭成一团，多丢人啊。”
宇云咬着牙，尽力地按下自己心底的情绪：“好，您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