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楚静琪会下意识拒绝所有向他提出要求的人,除了萧含煜。
从他恢复清明的眼中,是可以得知他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然而言行举止,还是和以前的大相径庭。
陈芬荣看得出来,唯德真人自然也看得出来。
“师父,楚静琪是怎么回事啊,总感觉有点吓人。”
唯德真人先前就说了一遍:“他本就是心结未结,如今迁移到萧含煜身上,一时间魔怔了而已。”
“而已?”陈芬荣声音忽地提高,“她刚才差点就死了啊!还还是一个大学生,正是最好的年纪....”
“这不没死成吗?”唯德真人语气轻松,显然是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
这让陈芬荣有点不能理解:“师父,你怎么让我感觉,你一点都不在乎楚静琪的生死啊?”
唯德真人用拂尘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瞎说什么?楚静琪命不该绝于此,有萧含煜在,本就用不上我们担心,方才也是我慌了神,现在安全了,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人家小情侣自己温存温存就能解决的事,哪儿用得到他们师徒俩担心。
陈芬荣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凭他的脑袋,没能想明白,小跑两步跟上唯德真人:“好吧,那不说他们了,我们现在去找那个牵头人,宴宇匀的生魂怎么办?”
“生魂不急,”唯德真人将铜镜收到袖中,“这个牵头人才是个大麻烦,能制造这样规模的拟忘川,来头可不小啊。”
陈芬荣提问:“师父,那个拟忘川是个什么东西?”
“喏,”唯德真人回头一指,“这河不像忘川?不过你师父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就随便编了一个。”
陈芬荣:“……”
唯德真人摸着胡子感慨:“这玩意儿可不得了啊。”
至于怎么个了不得,他没有细说,陈芬荣刚想问,就被自家师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哪儿来这么多问题,自己动脑子想。”
这是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陈芬荣觉得委屈。
“你背我吧。”
楚静琪抓住萧含煜的领口,稍稍用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眼里很亮,满是专注地望着萧含煜:“我想你背我。”
这明里暗里地撒娇,让萧含煜脑子都晕乎了,又怎么会拒绝对方的要求。
他蹲在楚静琪的前面,回头看她:“上来。”
要求得到满足,楚静琪看起来很高兴,眼底的暖意都快溢了出来,嘴角的笑容也是晃荡着勾人。
她趴在萧含煜宽厚有力的背上:“走吧,回家。”
“嗯,”萧含煜站起身,语气柔和,“回家。”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楚静琪四周,给她无法言喻的安全感,就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妈妈背着她,全然新奇的视角,是她一辈子都看不够的风景。
后来,她长到了不借用妈妈肩膀,就可以看到同样景色的高度,只是没有人在意了。
在妈妈背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就会传来烂熟于心的鬼故事,其实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平时见到的东西比鬼故事更可怕。
但妈妈乐此不疲,讲的时候,句句都带着她畅然的笑意,所以楚静琪愿意听下去。
尽管她可以在心底把整个故事复述一遍,但同样的话语,从妈妈的口中说出,总是特别的温暖,那种温暖,让人留恋,也让人想哭。
滚烫的眼泪落在萧含煜的肩头。
楚静琪呜咽着:“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我想她了。”
因为压抑听起来太过破碎的哭声,像一把刀割在萧含煜心上,刀刀见血,密密层层的伤口重叠在一起,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萧含煜没有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不知道楚静琪这么多年,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只是此时的楚静琪,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他微微侧头,蹭了蹭那满脸的泪水,此时已经失去了温度而变得冰凉:“嗯,她一定也想你了。”
这是十几年来,楚静琪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
他把脸埋在萧含煜肩头,哭了许久。
萧含煜费尽心思想要哄一哄她:“你再等等,等我足够强大,我就去地府打晕判官,抢来轮回簿,看看你妈妈投胎去了什么人家,然后我们一起去探望她,就算是我已经见过家长了。”
他的话,楚静琪清清楚楚听到了,抬起头,细密的泪珠还挂在湿软的睫毛上,她继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萧含煜再接再厉:“好不好?你之前见过我那不靠谱的舅舅,四舍五入也算是见了家长,也该是时候让我见见不是?”
楚静琪闭上眼,花了几秒平复情绪之后,再睁开,已经掩去了外显的悲伤,她告诉萧含煜:“人活一世,便只有一世,转世轮回,物是人非,她就不是她了。”
萧含煜脸色蓦地冷了下来,楚静琪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极端,毫不掩饰的悲观主义,让萧含煜心头都是一颤。
“静琪,”他叫了两遍楚静琪的名字,“静琪,记忆没有了,但人还是曾经那个人,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万物变数,因果循环,都是有迹可循,不要这么悲观。”
楚静琪扯出惨意的笑:“不会了,人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我很快也会死,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再也不用看我的脸色,受我束缚。”
此话一出,萧含煜眼中彻底暗了下来,诡谲翻涌的黑雾笼罩在他身侧,在外人看来,活脱脱一个杀神行走在世。
鬼市街道上穿行的人鬼见状,纷纷瑟缩着躲了起来,给这只怒气冲天的鬼腾开一条道。
楚静琪在他发梢落下一个吻,因为力道太轻,萧含煜没有察觉到,他低声说:“你生气也没用,你改变不了,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最起码,现在,你还是属于我的。”
“绝不。”
萧含煜字字透着寒意:“从现在开始,你只准待在我身边,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把你关起来、上锁,再也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