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宫侧殿。
林菀在雕花大床上躺尸已经——十分钟了。
其实她也不确定,因为这里没有钟。
她躺着发呆,却感觉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
耳边聒噪的声音一直在回响着,林菀终于忍无可忍。
“呜呜呜……小主您终于醒了!”
“勿扰。”
“呜呜呜……小主您都昏迷三日了。奴婢……”
“别哔哔。”
“呜呜呜……”
“滚。”
“……”
翠枝被林菀突如其来的冷脸吓住了。
看着她带着些警告的眼神,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内殿,换了个地方继续抽抽搭搭。
林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
此时急需四粒连花清瘟。
可是她没有。
突然穿成古人什么的,简直糟心透顶了。
一个小小常在,放在这后宫顶多算是半个奴才半个主子,生了病竟连太医都请不来。
林菀,高学历药剂师一枚。
另世林菀,大周朝两广盐运使幺女,弘景八年被选送入宫中。
有钱,但没脑子。
入宫三载,无所出,小透明一个,能混到这个常在的位置全靠一张漂亮小脸。
大周朝自开朝以来便以瘦为美。
选进宫的宫妃,大多都是江南人士,杨柳细腰,一步三摇,举手投足皆美如画。
可这美的,只是观赏之人,一到了秋凉入冬后,苦的都是嫔妃。
为了让皇帝多看一眼,宫妃争相斗艳,大冬日里都只穿着薄衫,只为博君一笑。
前几日皇帝与太后带着嫔妃去钟皇山祭天,身为常在的林菀是没有资格随行的,只能穿着单衣守在御花园皇帝必经的路上,只求能够得他驻足一望。
谁曾想,皇帝染了风寒,被一顶轿子直接送回了隆德殿,而原主在寒风中站立了一个晚上,却只等来了自己的一命呜呼。
林菀忍了许久这才没躺在床上破口大骂出来。
也行吧……冻死,总归比蠢死要体面些。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翠枝的说话声,将林菀的沉思打断。
“桂喜,咱们该怎么办啊?小主好似有些不大对,都开始说糊话了……”
“怕不是烧太高,头脑烧得……糊涂了?”
那名叫桂喜的人小声应道。
林菀在屋内听着简直无语极了。
说谁烧坏脑子了?!
她默默在心中记了这桂喜一笔,又听翠枝道:“不行!今日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为小主请个太医来!”
“翠枝……”
林菀终于不再沉默,赶忙将这冒冒失失的丫头放了进来。
当翠枝快步走进内殿之时,脸上还挂着一丝悲壮的表情,林菀不忍直视,直接挪开了眼睛。
“沏茶来。”
“是!小主!”
翠枝赶忙回身去拿茶壶,可心中却还惦记着为林菀请太医一事。
“小主……您的病……”
林菀接过茶水摆了摆手。
“陛下与太后刚回宫不久,莫要在这个当口惹出些是非了。”
前几日都请不来太医,如今她醒了,那就更不可能。
既然皇帝病了,如今恐怕整个太医院都在围着他转。
自己一个小小常在,在这宫中说没就没了,哪能比得上金銮殿那位的重要?
林菀喝了水,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发汗,翠枝见状,又往她的脚下添了个汤婆子。
“小主,您可得养好身子,往后为陛下诞下龙子,咱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翠枝将被子拢了拢,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林菀,乖巧地退到了屋内的一角。
林菀闻言,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声。
诞下龙子?
说得轻巧啊……
弘景帝子嗣单薄这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传言,是因为开国先帝杀入关内之时,屠戮了太多守城将士而种下的恶果。
可这话,听听也就过去了,谁当真谁是傻子,林菀心里明镜儿一般。
不孕之症,问题只会出在两个方面,非男方即女方,与那些个诅咒之谈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
若是一男一女,尚且无法断言究竟是谁的问题,可若是一整个后宫的宫妃都无子,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可说到底,也总不至于为了生儿子就换个皇帝吧?
在这深宫之中,男人是靠不住的,她一个小小常在,若是没有子嗣,往后指不定就成了别人晋级路上的垫脚石。
若真是皇帝有隐疾……该怎么办呢?
林菀昏昏沉沉地想着,却实在捱不过困意,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林菀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想法:她得寻个时机好好为皇帝诊一诊才行……她的专业,好歹还能派上些用场。
由于生病发烧又没有汤药可喝,林菀喝了水后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正午时分。
当她坐起身时,头虽然不疼了,可感觉低烧还是没褪,整个人依旧有些晕。
她唤来了翠枝,穿上衣裳后就准备去院中走走,想着趁着精神头好,呼吸些新鲜空气。
可当她扶着翠枝的手踏出屋门的一瞬,却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林菀瞪大了眼睛看着满院子挂着的白幡,呆愣之中忽然蹦出一句话:“我好像……还没死的吧?”